两天后,乔燃从上海回到了BJ,下了飞机后乔燃直接从机场去季晴家。
季晴没有拒绝乔燃,她很想乔燃,希望跟乔燃在一起的时间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有那么一些私心,有那么一点贪恋,希望他们能有一点不被任何人任何情绪打搅的时光。
乔燃急着要见季晴,从云南回来后他们都没见过面,他觉得季晴最近情况有点异样,问她是不是视频的事情影响到她,她又说不是,不过除了特别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季晴的工作确实特别忙,乔燃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不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总之,乔燃想着要尽快见一面,只要见面了自己可能就安心了。
对于季晴,乔燃不安心的事情太多了。
他最近有很多事情都瞒着季晴,昨天又增加了一件。
是的,他的糟心事又增加了一件,他彻底失去了“丁一”这个角色,他与他最期待的戏剧舞台失之交臂,他失去了他和季晴最期待的角色。
乔燃想着他给季晴在嘎青表演布袋木偶戏的那个晚上,他甚至有点忐忑,季晴不会对自己失望吧?
他不知道,他要怎么跟季晴说明,他自己难过,他不想让季晴也一起难过。
他之前想着两人在一起要坦诚相对,彼此的事情都要知道,但是现在他自己也做不到,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更不想让对方失望。
易姐说过,一个演员要持续保持自己的曝光度才能让观众有记忆,让媒体有记忆。
他自己已经有近3个月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了,现在又失去“丁一”这个证明自己演技、可以转型的重要角色,乔燃现在的心情说是低谷中的低谷也没错。
乔燃坐在自己的保姆车里,一旁放着花草阁的点心盒。
这是给季晴带的桂花拉糕,他想着季晴吃着着甜甜的桂花拉糕,听着自己说这些糟心事的时候,心情能好一点?
肯定还是很糟心!
还是不说吧?
乔燃心里七上八下,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他才发现车停了,前面好像有事故。
乔燃习惯性的抬头看到驾驶座上的人,那是个陌生的背影,不再是乔燃熟悉的背影,乔燃想起老禾,心里又一阵刺痛。
新的助理是跟着易姐的老人老徐,老徐其实已经开始带新人了在往经纪人方向转。
最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临时充当乔燃的助理,比乔燃大一点,乔燃就称他徐哥。
他尽职尽责,也非常专业,但是却没有老禾的贴心和熟稔,乔燃每次坐车看到他的背影,就想起老禾……这成了乔燃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
正碰上晚高峰,车流川流不息,车灯像灯河,从乔燃眼边一闪一闪而过。
除了替季晴担心,乔燃思绪如潮,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像没有一件事情时候顺利的,乔燃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的好运气到头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乔燃又回想起了昨天他和丁诺导演的见面。
乔燃下了飞机后,径直去了宝山区,拜访了丁诺导演的家。
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丁诺导演住的还是父母的老房子,面积都没超过80平,装修过时又老气,都说戏剧人穷,他没想到是这么穷。
丁诺导演烧了一壶热水,用茶包冲了一壶茶,两人晒着太阳,聊了一下午。
丁诺很健谈,说什么都像在说故事,他娓娓道来,聊了自己的父母,也就是《千丝万缕》的原型,还聊了《千丝万缕》的创作过程……
丁诺导演是60后,父母上海人。
丁诺的父母经历过上山下乡又通过高考返城,成为国企首批下岗职工,又是首批南下下海的弄潮儿。
他们颠沛流离,辗转异乡,穷过,也富过,最终趋于平淡,在深圳郊区的村子租了一块地,安度晚年。
丁诺是在上海出生的,却是长在深圳。
丁诺年轻的时候受港台流行音乐影响,立志成为流行歌手,发过几张专辑却没在乐坛留下任何记忆。
中年后丁诺又沉迷戏剧,睡过地下室跑过龙套,也曾演过一些先锋戏剧小有名气,一直沉沉浮浮起起落落,。
后来丁诺立志要做自己的戏剧,自己身兼编剧和导演、男主,十年磨一剑,以父母为原型创作的《千丝万缕》一炮而红,二十年长演场场爆红。
《千丝万缕》整部剧长达4个小时,多次修改,现在的版本演员已经达到100多人。
《千丝万缕》通过主角的梦境、回忆、对话、日记等方式,把发生在20年间的事件通过各种方式穿插表现出来,突破时间空间的限制,又巧妙的衔接组合,构思大胆,表达独特,叙事情节真实直击心灵,很多60后、70后、80后的观众都感觉从这部剧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连接了自己留在记忆深处的碎片……
《千丝万缕》也被媒体评价为当代最具有代表性的“超现实主义”代表作。
《千丝万缕》的第一代男主角是丁诺自己,后面又有两任男主角,一位是戏剧届的常青树思南先生,另外一位亦是影帝级的人物。
启用乔燃的初衷,也是丁诺导演对《千丝万缕》的一次革新也是一次传承。
一方面他非常欣赏乔燃的演技,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通过新人的号召力吸引年轻人来观看这部戏剧,让年轻人了解那段历史,真正认识和理解父辈的故事。
“姚乔事件”时,先前的投资方一度想换掉乔燃,是丁诺导演力保了乔燃。
因为各种原因《千丝万缕》一拖再拖,之前的投资方撤资,新来的投资方以乔燃胳膊受伤耽误排练为由,彻底换掉了乔燃。
这一次丁诺导演没有继续抗争,或者是他的抗争无效了。
“咳咳咳,乔燃啊,你说你如果是拍戏什么的受伤也就算了,你出去旅行还受伤了,咳咳,你是演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丁诺导演外表清瘦,颇有文人气息,也颇注意仪表,并不是大家印象中满脸胡子不修边幅的导演形象。
只是他太瘦了,比乔燃年初看到他的时候瘦了一圈,判若两人,仿佛衣服都是挂在他身上,很不合适。
他一直在咳嗽,每次咳嗽都感觉整个人都在抖。
乔燃看到这样的丁诺导演,心痛不已。
他和乔燃坐在阳台上,他的脸在太阳的阴影里,看不到表情,只看到消瘦的侧脸,和放在膝盖上瘦骨嶙峋的双手,瘦得悲凉。
“对不起,导演,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乔燃的胳膊再过一个月就能痊愈了,这个戏要3个月后才上演,而且这个戏都是文戏没有任何打戏。
其实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这不过是投资方的借口而已。
乔燃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受伤。
当丁诺说自己得了肺癌,可能只有不到2年的时间的时候,他就放弃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对不起,乔燃,这一次我没有坚持到最后。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千丝万缕》虽然演过上百场,但是每次重新启动,丁诺都会根据时代特征,做很多情景场景的改动,包括主创人员,所以对于丁诺来说,每一次公演,都是一次新的挑战,也是一次性的尝试,新的创新。
所以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丁诺导演也不能等了。
送乔燃出门的时候,丁诺握着乔燃的手微微颤抖。
“丁导,您言重了。是我自己的原因,其实是我很抱歉。请您自己保重,除了工作,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乔燃主动拥抱了丁诺,即使这次不能合作,丁诺依然是乔燃心里最敬佩的戏剧人。
乔燃没有再争取“丁一”这个角色,除了不想难为导演,也是他知道自己再争取也没有意义。
乔燃在丁诺的书桌上看到了昱明的合同,还有张木熙的介绍……
丁诺非常坦荡,也没隐瞒,说投资方推荐了张木熙,他气质跟乔燃有几分相似,他勉强可以接受。
张木熙一个月前签约了昱明,现在是昱明一哥。
乔燃随即明白,这次换角不是一次意外,是一次预谋。
乔燃跟丁诺导演只字未提自己跟昱明的事,他希望新版《千丝万缕》早日跟观众上线,希望丁诺导演不要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乔燃从丁诺导演家出来后,心情一直没有平复,他为自己遗憾,为导演难过。
回到BJ后,乔燃请徐哥买了很多滋补品和营养品寄给丁诺导演,他内心希望有奇迹出现,让导演能够战胜病魔,在他喜欢的戏剧领域继续耕耘。
……
“铃铃——”手机突然响起来,打破了乔燃的思绪。
“路萧!?”乔燃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差点没跳起来,头磕到车顶隐隐作痛。
“小路,你终于出现了?你还好吗?你去哪里了?你现在在哪里?”
乔燃拿起手机只有一连串的问题。
“燃哥,我在上海呢,哈哈,我之前去了好多地方,你问哪呢?”
电话里的路萧还是跟以前一样,跟乔燃在一起就会略显调皮。
“你在上海?你回家了?我刚从上海回来!”
乔燃觉得真搞笑,路萧居然在上海,早说半天就能见面了,两人也好久没见了,他可真想这个弟弟了。
“燃哥,你先淡定点,我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
路萧在电话里故弄玄虚有充满了喜悦。
“快说快说!”
“第一个好消息是我已经比你提前一步告别单身狗,我结婚了——第二个好消息是,你马上要当伯伯了,我的宝宝明年春天出生——”
“小路,你,真的假的?”
乔燃惊得手机差点没掉地上,虽然是好消息,但也太震撼了。
“真的,真的,哈哈哈哈哈——”路萧在那边笑得不行了。
“我弟妹是谁?是,是Alice吗?”
乔燃也基本猜到了答案,除了Alice,应该没有谁能让路萧这么疯狂。
“是我,乔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哎,你小心点,坐好坐好——”
……
乔燃听到了Alice的声音,又听到了路萧大呼小叫的声音。
等路萧将Alice安顿好,又跟乔燃简单说了下自己去日本追妻成功大溪地蜜月顺利当爹的“英勇事迹”……
乔燃也替他高兴,还打趣的说这样特别好,自己省了份份子钱,结婚和生子就给一份了。
路萧当然不答应了,说美得你!
原来路萧几天前回到了上海,本来是想带Alice去拜见公婆就回BJ,谁知道Alice妊娠反应厉害,两人就决定先待在上海。
路妈妈江蕊一直从事艺术工作,不擅长人情世故,说话做事也比较端着,但是居然跟Alice处得很好。
这主要靠Alice的高情商高智商,更多的是Alice真心和努力,虽然路萧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感动。
Alice一套操作可写成一部婆媳关系的教科书。
Alice先是送送送!
初次见面,Alice给江蕊送了很多礼物,但是并不昂贵,只凸显了用心。
这些礼物除了一套别致的珍珠首饰外,更多的都是跟舞蹈相关的,一套国外青少年幼儿教育的影碟,一套路妈妈最喜欢的美国舞蹈家玛莎·葛兰姆的经典作品集。
最重要的是Alice很有心,她会陪着路妈妈看这些影碟,对路妈妈不懂的外文单词会细心讲解,有些她不懂的,还查很多资料做功课,还亲手给路妈妈做表演服,这些都让路妈妈很感动。
再就是逛逛逛!
Alice情况稳定后,就陪着路妈妈各种逛逛逛买买买,衣服化妆品、家具、食品……
Alice这种时候会带着路萧,自己不买单,也不让路妈妈买单,让路萧买单,路妈妈就很开心。
还有就是吃吃吃!
路妈妈对怀孕的Alice很心疼,有时候也会下厨做些汤水,虽然不是很特别好吃,但是Alice都会至少喝上一大碗,还好会客观的找出优缺点,真心又实意。
Alice在上海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跟路妈妈混成了闺蜜,也顺手调节了路萧和路妈妈的关系,大家其乐融融。
Alice来了之后,路萧才知道原来妈妈也喜欢逛街、喜欢八卦、喜欢美食……
路萧今天刚打开这个手机,跟泰哥处理了一天的工作,现在刚有时间就给乔燃打电话了。
路萧问乔燃怎么样,问季晴怎么样,乔燃说一切都好,对自己近期的遭遇只字不提,他替路萧高兴,不想提那些扫兴的事。
同一时段,Alice也跟季晴打了电话,季晴跟乔燃在一起的事情季晴一直没机会跟Alice说。
Alice也是听路萧说的,不过她早觉得他们会在一起,所以电话里她也恭喜季晴,季晴也恭喜她,两人一直聊到乔燃到季晴家才挂了电话。
等放下电话,乔燃的心情终于好了,季晴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路萧和Alice有情人终成眷属,连宝宝都有了,这可太高兴了。
尤其是乔燃,这是他近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而且连接就是两个好消息,他心情突然就轻松了,他想着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说不好明天后天,就能迎来自己的好消息了。
乔燃一向豁达而乐观,他相信自己,相信生活会善待努力的人。
等乔燃下车的时候,一扫阴霾。
本来想跟季晴说的那些话都不想说了,他只想跟季晴开开心心的渡过这个夜晚,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夜晚。
下班高峰期,从机场赶到季晴家,居然用了近3个小时,等乔燃到季晴家,已将近10点。
乔燃下车前将自己全副武装,帽子眼镜口罩都戴好,又请徐哥下车看了没什么异样,才跟徐哥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季晴家的小区。
这天的夜色特别的好!
上弦月,月光皎洁!洒在地上都像一洒了一地温柔。
晚风拂过,茂密的梧桐叶沙沙响,听到乔燃耳朵里,也是和谐美妙的鸣奏曲。
乔燃心情好了,就想皮一下,他没敲门,自己找到季晴藏的钥匙轻轻打开了门。
当乔燃走进房间,看到的是季晴正侧身坐在地毯上,或许刚洗完澡,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安静的拿着电话打电话,时不时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乔燃猜想是Alice,乔燃没有打扰季晴,倚着门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季晴穿着白色的家居棉布裙,湿漉漉的头发越发漆黑,衬得露出的脖颈和手臂都白若凝脂,整个人黑白分明,阡陌动人,让乔燃想起第一次见季晴时的情景。
但是乔燃觉得这个场景又不像当初的水墨画。
一旁落地灯投出昏黄的光阴,让季晴整个人又染上了一层油画般的光彩,现在的季晴,比刚认识的季晴温暖。
灯影里的季晴侧颜朦胧又安宁,仲夏正是栀子和茉莉花开的季节,暗香浮动,空气里都是花香,茶几上有色彩缤纷的果盘,还有一壶澄淬的菊花茶……
对乔燃来说是难得的家一样的温馨。
仿若感受到乔燃的目光,季晴突然转过脸。
看到乔燃站在门口,原本恬静的脸上即刻露出俏生生的笑容,像夜的玫瑰,一下点燃了乔燃的心,乔燃觉得刚才温馨的画面一下充满了诱惑力,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乔燃直了直脖子,也笑了笑,示意季晴继续,自己去洗手间洗漱。
洗漱完的乔燃顿觉神清气爽,把桂花拉糕拿出来摆在菊花茶旁边,觉得桂花拉糕和菊花茶就跟他和季晴一样,非常般配。
乔燃自己也坐下来,绕到季晴背后,从后面轻轻的揽着季晴的腰,把头放在季晴的颈窝,听季晴跟Alice说再见。
季晴放下电话,就听到乔燃在自己耳边“扑哧”的笑出声来,季晴也笑了起来。
“没想到路萧都当爸爸了。”
“没想到Alice要当妈妈了——”
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极度感叹,又惊喜。
乔燃用勺子舀了块桂花拉糕,轻轻的喂到季晴嘴边:“有没有想我……”
两人很久没有这种柔情蜜意的时候了。
这样的夜晚,他们谁也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只想抱着眼里的人,沉浸在爱的氛围里,彼此供氧,共同徜徉。
……
等乔燃洗漱完,吻着季晴哄她起床时,季晴只说自己今天轮休,眼睛都没睁开。
乔燃心口痒痒的,是甜蜜又有些微心痛,舍不得走,但是又不得不走。
他约了易姐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自己出来做工作室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乔燃现在一半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
又想着来日方长,乔燃帮季晴做了简单的早餐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出了门,乔燃就挂了电话给路萧,路萧怒气冲冲的接了电话:“哎,燃哥,我现在是不用工作的人,要陪老婆睡到自然醒哦,你这么早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乔燃打电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心情特别激动,特别甜蜜,想找人说说话,但是当然又不能说这些那些,就跟路萧随意聊了几句,整个过程他就一直笑……
“燃哥怎么了?也没什么事,一直笑得好傻!”
等挂了电话路萧都没明白他想说什么,只听到乔燃在笑了。
乔燃这一路想了很多,他是个传统又负责人的人,就这一路上,甚至已经把什么时候求婚、婚礼怎么办、未来房子怎么布置、要几个小孩都想了一遍……
临近中午,季晴才醒来,却是闭着眼睛不想起床,后来电话响了,才勉强下床去接电话。
电话是乔燃打来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羞涩,一直问季晴怎么样,还叮嘱季晴去吃东西,这样那样的说了一堆。
季晴也很害羞,“嗯嗯啊啊”的挑着字眼回答,都不好意思说话。
末了要挂电话的时候,乔燃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又说着:
“……嗯,我觉得像路萧他们那样,那样也挺好的。但是我尊重你的意思,你是医生,你懂的,如果那个什么,你自己,自己做好补救措施。对不起,我,我昨天……哎,你身体最重要!嗯,我先说这么多,晚上再给你电话,好爱好爱你,再见!”
乔燃轻轻的吻了下,挂了电话。
季晴半天没反应过来乔燃说什么,等反应过来忙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起来,装蜗牛想逃避这个世界。
昨天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对季晴来说,这不是恰当的时间,但是季晴不后悔。
她心里甜蜜又惆怅,贪恋乔燃这无处不在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