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送去干洗的衣服一放就放了一两个月,直到干洗店打来电话提醒她去取衣服,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她穿的罗旭的衣服还在干洗店。
她取回衣服,给罗旭发了条信息:“地址发给我,借你的衣服洗好了,我给你快递过去。”
此刻,罗旭正坐在自己房子的阳台上失神,窗外下着雨,电闪雷鸣的,他又想起了母亲。手机在餐桌上,他没有听见信息声。
安然没有收到回复,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罗旭在雨声中睡着了,然后又被一声雷声惊醒了。他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汗,起身去找手机。手机上的信息把他压抑的坏情绪一下子全部赶跑了,他笑着又重新坐回阳台上——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安然的信息。
他在手机上打出来“我过几天去鸢都,去了找你拿去”,打完字他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接近凌晨了,他错过她的信息好几个小时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回过去,想回却又怕打扰她休息,不回却又怕她误会自己。就这样他在回与不回的纠结中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而是美梦,甜蜜的美梦。他梦见他一大早给她回了信息,他说:“早安!刚看到信息,我过几天去鸢都,去了请你吃饭,顺便拿衣服。”安然给他回了个大大的“好”!
这下可把他乐坏了,在梦里都笑出声来了!
罗旭把手里的项目都安排好,给罗兰说了一声去鸢都有事,然后就收拾行装马不停蹄地回到鸢都。他回酒店把东西放下,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也顾不得歇一歇就去了安然家楼下。他还是坐在那个石凳上,抬头看看安然家里的灯光——很失望,家里并没有开灯。
他也不着急给她打电话,虽然想见到她的心情十分迫切,但是此刻他已经在她家楼下了,他已经离她很近了,他要平复平复自己的心情,想想如果一会儿见到她要和她说些什么话……
石凳的热度还没散去,热热的风一阵阵吹过,他像个守望者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痴痴凝望。
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半,罗旭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轻叹一口气,拿出手机来给安然打电话。电话响起,安然边往家走边拿起电话看,可惜手机又坏了,又黑屏了,只听到声响,接不起来也挂不掉。
罗旭听到不远处有手机响铃,他站起来顺着声音望去,只看见安然穿了一身长衣长裤正向这走来,他激动地奔向她小跑了几步。走近了才看清楚安然的身上都湿透了,脸上和身上还有很多泥巴,他的神情变得紧张,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安然尴尬地搓搓手说:“我跑完步看到湖边树林里有摸神仙(蝉)的,我就去转了转,结果不小心掉水沟里了。”
“哦哦,那,那你怎么上来的?大晚上的多危险啊!”虽然担心,但是罗旭头一次看到她这么接地气,心里还是很轻松的。
“我自己上来的。”安然说着闻了闻衣袖,“我先回家了,这个味儿太冲了,那个,你是来拿衣服的吧,你稍等下,我一会儿给你送下来。”
“我不着急,那个我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回来了给你打电话。”
“我手机……”安然说着晃了晃手机,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再一次落水。”
“好吧,看来这手机命里缺水。”罗旭说了个冷笑话,做了个鬼脸,看着安然上了楼,开了灯。
附近的商场已经关门,罗旭只好顺着大街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手机店。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街角一家店拉卷帘门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回头一看激动地蹦起老高,这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买完手机,他早已不觉得饿了,现在的他只想立马飞奔到安然面前,帮她解决一切难题。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在她有困难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帮助她、保护她的英雄。
安然洗漱完,站在窗边看楼下——罗旭不在,石凳上只趴着两只小猫。她莫名的有些失落,她想起大一那年的暑假,金石川为了见她从上海到BJ又到青岛千里迢迢去找她。他们在海边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他说:“我最喜欢夏天了,因为夏天是恋爱的季节,我在夏天遇见你,又在夏天奔向你,所以亲爱的安雨晴同学,你愿意在这个夏天和我谈一场愉快且漫长的恋爱吗?”
所有关于金石川的回忆永远都是干净美好的:他们一起奋斗过的校园、一起压过的马路、一起吹过的海风、大排档的烤串和啤酒、变态辣的小龙虾……那些属于青春的记忆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三年了,她还是忘不了他,还是经常想起他。
门铃声把安然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吸吸鼻子使自己情绪平复,然后走到门口对讲机前看到罗旭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屏幕上。
“我买了小龙虾和啤酒,下来一起吃点儿?”罗旭不敢奢望去安然家里,大半夜的,他不敢提这个要求。
安然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但是笑意转瞬即逝。她给他打开门禁,然后拿着他的衣服站在电梯口等他。电梯门开,她也进了电梯,然后按到顶层:“我们去天台上吃吧,那里凉快一些。”
两个人坐在天台上,安然拿起一瓶啤酒先是倒在地上一半,然后边喝酒边抬头仰望夜空,罗旭则戴着一次性手套给她剥小龙虾。晚风习习,吹动安然的长发,罗旭看着她迷人的侧脸满满的爱意和光芒都从眼睛里跑着跳着蹦了出来。
安然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她无法面对他灼热的眼神,只好继续看天、继续喝酒。
“给,剥好了。”罗旭把虾肉递给她。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安然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戴上手套自己剥虾,“罗旭,我们顶多算是普通朋友,像剥虾这种情侣间才做的事不适合我们。你的衣服拿走,手机也拿走,我自己会买。如果你可以当我是朋友,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喝喝酒、吃吃东西,如果是其它想法,那我认为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罗旭真地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刚才岁月静好的画面还在眼前,她却要偏偏说这样伤人的话,又像个刺猬一样把她坚硬的刺竖起来对准他狠狠地扎过来。
“我想对你好,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没有任何恶意。”罗旭很真诚地说,“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第一次你抱我是在地下停车场,那天你喝多了,你迷迷糊糊,但是你却能干净利落的把韩利几个人打趴下,你是完全喝醉了吗?你从我身后抱住我,抱得那么紧,你感觉不到我的颤抖吗?第二次我们一起救那个流产的女孩子,从医院出来你在我面前放声大哭,哭累了在我的怀里睡去,如果那一刻你是迷糊的,那么回到酒店呢?在吻我之前你还不忘了问我结没结婚,那一刻你怎么想的?又是把我当成什么呢?还有刚才,你接通门铃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脸上的笑,虽然很微小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安然不愿再听他说下去,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你是愿意见到我的。”罗旭迎着她的眼神,和她四目相对。
“你想多了!按照你刚才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一切是我故意为之,故意勾引你吗?好,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算是好了,那你还不离我远远的,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何必拿话来激我。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
“没有。”
“那那晚,我们之间算什么?”罗旭感觉自己无比的失败,本想当她的英雄,现在却比狗熊还难堪。
“呵,呵,”安然轻笑两声,“你真有意思!你说算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
“好,好,”罗旭因为太难过说话的时候全身都跟着颤抖,“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自己搞不清状况。我以为,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表面坚强内心孤独的人,我以为我能带给你温暖,就像你像一束光照亮了我一样。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偌大的天台只剩下自己,那一盘龙虾肉还在石台上,肉上面插着的牙签就像一根针一样刺进安然的心里。她不明白明明早就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他的执着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错。
罗旭站在楼下停留了许久,身后没有谁追上来。他神情沮丧地再一次抬头看向她家的灯光,他也不明白自己远道而来顾不得吃饭和休息就为了见到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所谓的我爱你,如若得不到回应,那便成了枷锁,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