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神怒
苏念看着这阴气弥漫的石室,握了握拳头,她自然是恐惧,可她也是冷静自持的,她将眼前的阴气拨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脚下一阵异动,苏念马上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怎么回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脚下弹动着,想要破土而出,后腰上一阵灼热。
苏念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后腰上是她同顾墨宸的契约,此时发生了异动,是不是意味着,顾墨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呢,苏念强迫自己不要那么急躁,先顾好眼前的事。
她收撤了自己的脚,底部的阴气升腾上来,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脚下发生了什么。
一只血淋淋的爪子,慢慢从地下探了出来,血液顺着枯瘦的白骨流淌着,偏偏血肉在阴气里招摇着。
突然一只手捂住了苏念的嘴巴,把她往后脱去,这是一双正常人肉感的手,白皙而筋骨分明。
“苏念,别动。”是涂山坠玉,苏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其实本没有那么坚强的。
涂山坠玉小声抱怨道:“你也真是的,我只不过是走得快了些,你就陷落在这里了。”
为何涂山坠玉没有触发这里的尸体,反而是自己触发了呢,难道是自己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不过尸体还没有发现他们,苏念正胡乱想着,就感觉身后的涂山坠玉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苏念,我好像被人抓住脚后跟了。”
话音一落,身后人捂住苏念的手,就变成了一只利爪,一个回旋,利爪擦着苏念的脖子过去,因为动作过大,阴气四处流散。
一只雪色的兽四爪着地,立在那里,它皮毛洁白无暇,一丝杂色都无,只有两丸幽深的眼睛,如同两颗经年的琥珀,流动着蜜水般的光泽。
它昂起脖子,一声长啸,震得四壁都在颤抖,苏念一时晃了神色,她揉了揉眼睛,分明看到,除了那条雪白而粗壮有力的尾巴,还有八条尾巴的虚影,在空中摇动着。
这兽的腮上,是雷电般的纹路,从眼角延伸出来。涂山氏,是九尾狐啊,这匹兽的美丽,竟让人泪流,让人感动。
这般惊世骇俗,镇彻人心的美丽,难怪会活在世人的神话中。地下的土壤还是不安分的冒泡,不断有血肉模糊的爪子从地下冒出来,他们机械地,充满欲念的晃动着自己的爪子。
探出的臂骨越来越长,苏念听到一阵接一阵的低沉痛吟,可也够怕人得了,这声音仿佛能唤起人心底最原始的绝望,所有的负能量都涌上心头。
苏念看到,妈妈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还有苏建国和肖艳的脸,奶奶的溘然长逝,一切一切都涌上来。不知不觉间,苏念已经泪流满面,心脏是无以复加的钝痛。
“苏念!”涂山坠玉化成的兽怒吼了一声,从地下探出来得血爪,狠狠勾住了他的四爪,骨节轻巧得刮开众多的伤口。
涂山坠玉一时失神,声音远远近近传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违背女娲大神的指示!为什么!”
是父亲渺远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招惹来神怒!”
“那又如何?”轻纱掩饰了女子的绝世姿容,她风神绝美,可偏偏无人能看得清楚,她的模样:“我偏要逆天而行。”
天火焚下来了,涂山坠玉想起,自己那丛林茂盛,水草丰美的家园,被天火焚了个一干二净,他蜷缩在娘亲的怀里,只闻到焦臭的皮毛味道,娘亲疼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却死死地护着他。
“坠玉,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怨怼,不要憎恨……你姑姑……也是没有……办法……”
这冰凉的水是什么,涂山坠玉看着自己毛茸茸的兽爪,他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死亡是什么意思,父亲和娘亲情深意重,他们同生共死,却遗留了自己在绝望的世界里,直到那女子将自己捡到。
他是后来才明白,神明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高傲地俯视着人间界,慈悲不过是他们的威仪,而他的姑姑,是受神明的旨意去做事,只是事情后来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姑姑的掌握。
几千年来,那个毁掉涂山氏的女人不是没有来找过他,只是他看着那张不施粉黛,也能颠倒世间的脸,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
这种无力的感觉,这样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好像在过去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啊……
苏念颓然地蹲坐到地上,她的眼神虚浮而找不到实处,只有迷茫和懵懂。她孑然一身,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拥有过很多美好,现在也正拥有着许多美好,这一路上,陪伴着的,难道不是她的朋友?
一直守护着她的,一直柔声唤着她念念的男子,难道不正是她心底之人……苏念抬起眼眸,涂山坠玉化成的兽,无力地在地上喘息着,已经有密密麻麻的黑气覆上他的皮毛。
那游走在黑暗里的小兽,还有这无休无止的绝望,是聻,是聻啊!苏念完全明白过来。
她看着从地底探出的爪子,泥土开始蓬松,慢慢地,一个血淋淋的头颅从里面抬了起来,黑洞洞的眼窝子看着苏念。
苏念赶紧避开了那双眼睛,生怕盯得久了,自己也会陷入黑暗的深渊里面。
“涂山,涂山!”苏念叫着涂山坠玉的名字,他陷入过去无尽的痛苦中,哪里能听得到苏念的呼唤。
苏念在二教的地底曾经见过一只聻,她应付这样的场景还算有经验,只须多想想欢乐而非痛苦的事情,就很快能调节过来。
涂山化成的雪白的兽,垂下兽首,发出低呜声,仿佛在和过去的自己交谈,周围涌现出来的血头颅越来越多。
离苏念最近的一只,已经起了半个身体,两排肋骨忽闪着,仿佛还在做生前的喘息,可那褴褛的血肉证明着,这些东西已经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