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些什么！”陆词死死按住布满灰尘的桌子，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生怕一不留神，就会给苏念来上一拳。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姐姐的魂魄就藏在你的身体里，至于你那些所谓的记忆，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推倒重来了。”

　　苏念离开窗台，在房间里慢慢走着：“你看这面镜子，按照你姐姐的年纪，妆台的高度有些太高了。”

　　“凳子也有些不合理，如果她不幸，是在五岁的时候夭折，这个房间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有一个十分不合理的地方，或许你看不出来，但是我却看到了，那就是，锐角家具太多了，和你自己的房间比较，这个房间里的不安全因素，有些太多了。”

　　苏念弹了弹镜框：“锐角的床头柜，衣柜，甚至，就连这种五岁儿童很可能撞伤自己的四角凳子，处处都透露着不用心，即便使用了很多粉色，都让人感觉缺乏对孩子的同理心。”

　　“我想，在你自己的房间里，并不是如此的吧？”苏念用着询问的口吻，不待陆词回答，又接着道。

　　“凳子的高度，一个五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自己好好坐着，很有可能摔伤，何况镜子这个高度，就算五岁的孩子坐在凳子上，也照不到她。你的父母，为了营造一个女生曾经生活过的模样，真是煞费苦心。”

　　“陆师兄，其实国际上有很多研究，孩子四到六岁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他对很多事情根本就不会有准确的概念，而你却对自己姐姐的事情深信不疑，哪怕是根本没有发现魂魄这样的事情，你也轻易的相信并且认同了，这件事如此不符合常理，只怕孙教授，都很担心，这样欺骗你，你会不会相信吧。”

　　苏念背转过身：“又或是，你明明有着清楚的记忆，却为了逃脱负罪感，而使自己相信了这如此荒诞的一切。”

　　“够了！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嗯？直接告诉我，我是单独一个人出生的就好了，为何要因此隐瞒我？”

　　陆词死死捏着拳头：“你说得这些，才是真正的不符合逻辑，全是你自己的可笑猜测！”

　　“这不可笑，你的眼睛里，就藏着你姐姐的魂魄，你所谓的大阳之命，也有你姐姐魂魄的缘故！”

　　苏念的声调高了一些：“之所以要用这种可笑的方式隐瞒，就是因为你根本就记得，你是如何吃掉你姐姐的，如果告诉你，你没有姐姐，只怕你记忆里的短语残片也会出来作祟，那不如直接告诉你，你确实有个姐姐。”

　　陆词不住地摇头，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些绵软，非得坐下不可。

　　“你吃掉你姐姐，这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实际上，我知道你会如此的原因。”

　　苏念一字一顿：“你，也被鬼界浊气侵染了，就好像在京城，孟桂的姑姑一样，热爱生肉生血，就像坠入饿鬼道的那些鬼界人一样！”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陆词不住地后退：“你在骗我，你绝对在骗我！什么鬼界浊气！”

　　他扫落了桌上的东西：“鬼界就是鬼界，人间界就是人间界，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在混为一谈！”

　　“真正不肯面对现实的人就是你！”苏念声音极为冷淡：“你身为孙教授的学生，怎么可能不知道鬼界浊气的事情。”

　　“就连当年涌泉山院的事情，你恐怕也是知道内幕的吧？”苏念眼神越来越冷冽。

　　“涌泉山院的灵秋道长，看守了一口鬼界出口，她为了防止鬼界的人从井里窜出来，赌上山院弟子十二口的性命，接引天雷，将出口再次封印住，而学会内部的理事，恐怕很少有人看不出这一点来，但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缄口不言此事，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杜明心身上去，是也不是！”

　　苏念威严的像一尊神像，她的神色凝重端庄，吐出来的每一字，都逼仄得陆词退无可退。

　　“鬼界出口被人打开的事情，恐怕不止一个理事知道，但他们都不似灵秋道长慈悲心肠，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想为了看守鬼界出口，豁出自己的生命去，只想安乐的活着，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你今时今日的所有悲剧，全是因为鬼界出口浊气的泄露，你受此影响，在阿姨的身体里，便将你姐姐吃掉了，而孙教授恰好路过此处，发现了个中的玄机。

　　他为求隐瞒，只好和你的父母策划了这个妙局，将这件事彻底隐瞒，甚至还收你为徒，你经过这些年的道法淬炼，身体里的鬼界浊气再也影响不到你什么。

　　可是你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我说得对不对，孙教授？”苏念的声音从门内扬出去，门却缓缓推开，站在门外的，正是行将就木的孙玄极。

　　他一双浑浊的老眼微微睁开：“我早知你十分聪明，便也有意收你当徒弟……”

　　他木然的脸好容易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可惜，为时已晚，一切都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你这个孩子，内向却不固执，很多事情一点就透，远超常人，更别提你还如此聪明……聪明是好事，可是太过聪明，是要遭天谴的。”

　　孙玄机拄着拐棍，一步步走进来：“我犯下的最大错误，便是让同样不可控的孟桂认识了你，你们两人，性格差别很大，但却意外的投契。这或许也就是，为何我不能收你为徒，而孟桂一出来，便可将你招来吧。”

　　“您过奖了。”苏念淡淡道：“我之所以喜欢和孟桂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她从不隐瞒些什么，说话很坦诚。”

　　“鬼界出口封印被毁，不是近几年的事情，而是远在五六十年前，就开始了，许多事情，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注定，无法转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