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可是却觉得手心一暖，苏念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哑着嗓子，轻声道：“是谁？”

　　她几乎没有犹豫的，把手指回缩回去，在这样的黑暗里，这种莫名的触碰，反而更加让人心惊。

　　可那人也没有犹豫，手反而又追了过来，捉住了苏念的手。

　　苏念便听到她牵挂了许多天的声音，那声音冰冷，但是又隐隐含着某种热切的感情：“念念，我回来了……”

　　这人又是谁，明明是冷得，却又是暖的。

　　他便像是座圈在冰山下的火山，有一日若能爆发，那便是岩浆四流，灼热而让人沉浸。

　　苏念也终究还是想起了这人的姓名。

　　他叫顾墨宸，是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之前因为某些误会，和自己分开了，那天还下着雨。

　　她总是能想起一些琐碎的细节来，这些细节构成了一张密实的大网，把她笼罩其中，叫她此一生都不能再逃出去。

　　“墨……墨宸……”怀中的人儿终于动了一下，她已经昏迷了三天。

　　被小鬼咬伤的那处，在方朗脖子上划出那道伤口之后，上面的流毒就已经逐渐消失。

　　小鬼牙齿中的毒素，乃是林姣的心毒。方朗动脉被割开，她这么多年的心毒已解，怨念自消，就连那只小鬼，都化成了一缕轻烟，化为浊气，自在消散。

　　唯有一桩事很是难解，司君尧不见了。

　　就连顾墨宸自己都再也搜寻不到他的踪迹，他同司君尧之间似乎断了联系，而这种联系，仿佛还是司君尧自己切断的。

　　近千年以前，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茫茫尘世，何尝不是司君尧自己的寻找之旅，他委实再也无权干涉。

　　苏念手腕上的镯子，沿着血色的红莲纹路，慢慢出现了一道细碎的裂痕。原本施在镯子上的法咒，乃是将司君尧作为苏念和顾墨宸之间的联系，如今司君尧已走，即便是用冥火淬炼过，这镯子也不复存在。

　　万幸之下，苏念后脊上的疏落花枝仍在。这说明她同顾墨宸之间的契约仍在，苏念的阴阳眼乃是天选，并非是后天通过特别的手段造成的。

　　这是打在她魂魄上的烙印，谁也不能妨碍，可是若想苏念的眼睛回来，还差一样东西。

　　顾墨宸望着外头的天光，司君尧离开了，无人能暂时代替他来守护苏念，鬼界中人按照六界契约，是绝不能来人间界的。

　　他分身乏术，细想片刻，顾墨宸的手停在床铺之上，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若是自己不在，便用这层冥界浊气做一个小小结界，没有任何阴界之物能突破这层冥气，除非它想被烧灼成灰。

　　“别走！”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东西，又从心脏抽离的感觉。

　　从没有真正的一次，顾墨宸在她极端危险的时候，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都是等到最后一刻，自己退无可退之时才会出现，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在顾墨宸看不到的角落里，苏念在睡梦里，留下了一个凄凉的笑意。

　　待苏念醒来，已经是五天之后，学校的领带已经派了辅导老师来看过了好几轮，更别说同班的同学。

　　林姣杀人的事，除了在电脑里发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再也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是林姣做得。甚至所有的事件中，林姣都有不在场证明。

　　即便是在病房里，这也是来探望的同学口中的谈资，周璐瑶削了一个苹果，其他两个同学都是隔壁寝室的女生。

　　她们的声音不大，苏念却也能听到耳朵里。

　　她的手指微微一动，心口处，脖子上，都是钻心的疼痛，她轻哼了一声，却结结实实被周璐瑶听到耳朵里：“念念，你醒了啊！”

　　眼睛上笼着一层阴翳，呈现着薄青色的光泽。苏念强忍着疼痛，撑着将手覆到眼睛上，那里很干涩，眼前是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影，都凑到床前，急切地看着她。

　　良久良久，那几个人影终于清晰了。只是苏念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她揉了揉眼睛，方想起来，在这些人的身上，她再也瞧不见肩膀和额头上的火苗了。

　　瞧见苏念紧紧蹙着眉头，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下来，周璐瑶反而冲出门去，朝着外面喊道：“陆老师，念念她醒了。”身

　　体还是在梦中的那种感觉，一如既往的乏力，苏念在几个同学的帮助下，好容易支起身体，靠着床头坐起来。

　　她一抬头，便瞧见陆词的脸，即便是如此，也有几分久别重逢的心绪了。陆词还是那张淡泊沉静的脸，金边眼镜在他文质彬彬的脸上，半分突兀也没有，反倒是极为和谐。

　　只是眼下有几分淤青，还是被苏念敏感的捕捉到了，林姣曾经有段时间，疯狂迷恋着陆词，从什么时候，那种迷恋的情绪就消歇了呢？

　　苏念一想到此处，就十分自责，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关注过林姣了，就连她什么时候放弃对陆老师的迷恋，转而和方朗在一起，她都没有察觉出任何的意外。

　　林姣的悲剧，何尝不是自己一直不够关心她所致的，苏念不知何时，已经把自己难为进了牛角尖里，绝不肯走出来。

　　陆词的笑容很温暖，他走过来，声音里竟有些隐隐的忧虑，旁人没有察觉，可是苏念却敏感地感知到了。

　　“醒了就好，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几天。”陆词在床边站定，他的手停在镜框之上。

　　旁边已经有女生叽叽喳喳地围上来：“陆老师，都中午了，咱们出去吃饭吧，还能给苏念捎回来一份。”

　　周璐瑶依旧坐在苏念身边，无奈地摊摊手，将旁边削好的苹果递到苏念嘴边。

　　苏念苦苦一笑，她早该想到的，自己在班里的人缘一直没有很好。若不是有林姣在，她简直常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就寝室里的人愿意和自己说话。

　　今天是有陆词的探望，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来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