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抬头，她的眼神温和却绝望：“人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

　　“哼！”冯剥皮看不惯苏念这样子，直言道：“你们组织的人还真是虚伪至极，罢了，多说无益。”

　　“咳咳，”刘大军悠悠醒转，却还是那副呆板的表情：“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这条路原是轮回之路，我们真是糊涂。”

　　冯剥皮眼睛一亮：“你向来有主意，咱们怎么办，不然祭一张开山符，把这里的山壁都劈开，我看这轮回之路能把我怎么样。”

　　“不必了。”刘大军的声音无比苍老：“我这具傀儡也已经用得够久了，便让老夫来为你们开路吧。”他一划胳膊，整个刘大军倒在船上，变成七零八落的一堆皮肉木头。“小姑娘，你可能看得到我？”苏念眼前是个道骨仙风的老者，这种感觉她曾经在孙教授身上感觉到。

　　那是个半透明的身体，立在船头，眉眼间是刀砧斧凿过的沧桑。苏念点点头，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老者就是在山洞外形容萎顿的刘大军，她只好点点头，老者微微一笑，有些桀骜不驯：“我既然为鬼身，便为你开这条鬼路吧。”

　　老者当先一步，在半空引路，苏念执桨，划得也快了许多，走了不多久，她就感觉石壁明显变得宽阔。冯剥皮也尽力的笑了笑，却没有那么自然，苏念只道他人皮快要支持不住了，也没放在心上。

　　前面有一团隐隐约约的光，苏念心头一喜：“前面是不是就是出口了？”冯剥皮道：“那里不是出口，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地狱？”没等苏念细问，船就在水面上打起圈来，一个漩涡出现在船身下面，老者凄凄道：“看来我偃傀之术的精髓，从此就要失传了。”

　　冯剥皮别过脸去：“你既然知道，却又为何要这么做？”

　　“我虽想活着，可也不是个自私之人，咱们伏天教能拿到弃婴塔，我就很满足了。”话音一落，老者的身影淡淡散去。苏念直起身体喊道：“前辈！前辈！刘……刘前辈！”

　　“不要喊了，他已经烟消云散了。”冯剥皮把脸转过来，他已是泪流满面：“哈哈哈哈哈，我们真是……”

　　笑声既凄凉又心酸，苏念低头看着冯剥皮，他的脸几乎都要变成一具骷髅了，原本贴在脸上相当合适的人皮，现在就像是被水泡过，开始发胀，在冯剥皮的脸上坑坑洼洼的，不停有血水流出来。

　　“你……你没事吧？”苏念知道自己和伏天教他们是敌对关系，可是到此刻，她也竟和伏天教的人有了一些感情，至少，她不想目睹刘大军的烟消云散，也不想看到冯剥皮就这么死去。“我没事。”冯剥皮止住脸上的眼泪，他用手在脸上使劲地按了按，将人皮暂时贴合上骨骼。

　　“好了，我没事。”冯剥皮看了看船上刘大军的遗骨和佝偻着的施两千：“咱们走吧，一会儿，咱们要亲自到这水里一探究竟。那个口子，就是废弃水库的水底。”

　　“那岂不是没有空气？”苏念想到这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她已经察觉到，这里的水线越来越高，若是到口子处，只怕就要没到头顶，再厉害的游泳健将，到这种深水里，只怕也不敢说一定没有问题。

　　冯剥皮掷出两个黑色的背包：“有潜水服你怕什么，弃婴塔就在这水库水底，我们现在就从这里游过去。”

　　“在水库水底？”苏念顿时有点奇怪：“那我们为什么不在上面走，也不用经过这么危险的暗河了。”

　　冯剥皮斜了苏念一眼：“你以为龙神后裔结下的结界有这么简单么？只怕若是在上面，我们还未走到这里，便已经死了。”说罢，也不再多理苏念，反而用极快的速度开始穿潜水服。

　　苏念对潜水是毫无经验的，她学着冯剥皮的样子，穿上衣服，衣服后头挂着氧气瓶，冯剥皮帮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对着船上的施两千道：“施老二，你在船上守着，现在还差一刻钟便是子时，到时我和这小姑娘先进去看看，你……多多保重。”

　　多多保重，说来轻巧，可也重逾千斤，苏念抿住嘴唇，她最一开始还想方设法的想逃脱伏天教的控制，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只想跟着伏天教的脚步，看看这水库底层的弃婴塔，究竟有什么玄机。

　　时间过得很快，冯剥皮对着苏念做了一个手势，两人跃入水中，朝着洞口这一段，只需要简单的游泳，可是越接近洞口，苏念的身体越需要下潜，潜水可不比游泳，洞口距离苏念咫尺之遥，冯剥皮一扯她的肩膀，苏念只好当先一步进入洞口。

　　和暗河处的感觉不一样，苏念的身体开始慢慢适应压力，冯剥皮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从洞那边出来，一系列的动作迟缓、疲劳。苏念摆动着双脚，与其他水库不同，这里几乎两米之外就被阴气遮住了眼睛。

　　水底下除了被磨得圆滑的石头，便是一些白色的可疑的碎块，大概是骨头吧，苏念猜想，可他们的目的不是研究研究骨头就满足了，按照这个水流，苏念沿着骨头发出的磷光，慢慢往前走着。

　　冯剥皮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戳了戳手指，又指了指苏念身后。苏念正揣摩这手势是什么意思，突然肩膀一紧，她被什么东西狠狠抓牢了，往水底深处拖去。苏念踢蹬着双腿，冯剥皮也想过来拉住她，可还没来得及，身后的东西力气和速度都很惊人，不过几秒钟，苏念已经被拉出了好远。

　　潜水服似乎被这东西拉破了，有水渗进了衣服里，越积越多，这变成了一个沉重的水袋，坠落之处，是无穷无尽的深渊。窒息的感觉，失重的感觉，同时挤压着苏念，她是不是要死了？再看到水底的黑芒之前，苏念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