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小姑娘，我若是没有把握，又岂会让你将这个带回去？”孟婆的拐杖在地上深深一顿，砸出一个凹坑：“我已经托梦给孟桂，让她前去找你的身体，到那时，你既然已经拿回了人面桃花，想来我的后人定然知道该怎么做，何况，还有个涂山氏呢。”

　　涂山坠玉的骨牌，在记忆里起起落落，如果自己来到冥府，全是被策划好的呢？这真是个可怕的阴谋！或者，奶奶的死也在孟婆利用的环里，成为至关重要的一节，苏念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庞大的漩涡，谁都不能幸免。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苏念看了看孟婆身后那些可怜的魂魄，还是下定了决心，“把孟婆茶给我吧。”

　　苏念接过茶盏和人面桃花，茶是冰凉的，回味甘甜，在失去五感的冥府，苏念竟能尝到茶水的味道，还带着乌梅的酸甜爽口。苏念终于明白为何众鬼要拍着队，等孟婆手制的食物了，这或许是鬼在冥府唯一能尝出味道的食物，所以才会趋之若鹜。

　　冰凉的茶水像是一根线，沿着苏念的食道，进入胃中，冰凉彻骨。蒲松龄含着微笑，掐了掐手指：“时辰差不多了。”

　　上方的太阳光芒越来越弱，苏念耳畔突然出现山呼海啸般的稚嫩童声：“苏念！苏念！”

　　“苏念！苏念！”声音越来越清晰，苏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冥府的千山万水，化成一团虚无的光影，从她的眼前飞掠而过，好像有什么雾蒙蒙的东西，沾湿了苏念的衣袖，上面冰凉一片。

　　除了孟婆茶之外，她怎么会有感觉了，苏念的身体突然从医院的病床上弹起来，也就在这一瞬间，最后一盏白烛冒出细白的烛烟，地下是一堆蜡烛烧尽之后的蜡花，司君尧的身体瘫倒在地上：“呜哇，守阵真是太累了！好困啊，好想睡觉啊！”

　　阴气还是浓烈欲滴，刚才沾湿苏念衣袖的正是这个，苏念赶紧下床，跑过去抱紧司君尧，他现在还是实体，尚能让苏念接触到。司君尧的小胖手好不容易从苏念怀抱里抽出来：“本君没事，没事！”

　　可是苏念身上又有一种香甜的味道，作为一个鬼，司君尧除了香烛，再也闻不到别的味道，怎么会有如此的味道，让他还想继续闻呢。

　　“苏念，你见到你奶奶了吗？”司君尧终于放弃所有的抵抗，安心沉溺在苏念身上的味道里，可这味道却越来越淡，这是司君尧记忆里曾经在哪里闻到过的，可他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苏念捂着心口：“我好像忘记了，可是心里面很满足。我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有些难过，也有些满足。”

　　“想不起来了？”这怎么可能？司君尧终于隐隐约约想起苏念身上是什么味道，他眼睛尖，看到床上遗落了一只鲜嫩的桃花，可是花心中的那张人脸，还未来得及看清楚。

　　子时已过，阴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显形，司君尧来不及说什么，也来不及问什么，他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苏念的怀抱中。

　　接下来，是陷入黑暗中的沉睡，司君尧同别的鬼不同，他是炼制入鬼镯的魂魄，每一次显形相见，都需要消耗他大量的真元，所以才会陷入无边无际的沉睡。苏念晃了晃手镯，脑海里只有司君尧呼呼大睡的样子，她略微放下心来。

　　现在还是夜晚，格外安静，可苏念总觉得耳边有着细弱的哭声，她往周遭看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这哭声断断续续，似乎是个小娃娃。难道是隔壁病房有小婴儿身体不舒服，苏念想回到床上躺一会儿，可是越靠近床铺，这个哭声就越清晰。

　　苏念头皮一麻，她意识到，这个哭声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甚至就在床底下。她缓了缓神，弯下腰，朝着病床的下面看去，一个面色发青，只剩一层肉皮贴着骨肉的小娃娃，在床底哭得正伤心。

　　仿佛是察觉到了苏念在看自己，那小娃娃抬起像是鼹鼠的头颅，慢慢转向苏念，那是张五官扭曲的脸庞，连眼睛都没有。视觉的冲击太过强烈，苏念的心脏一阵骤跳，她跌坐在地上，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不是个活着的婴儿，说得更恰当一些，这是个婴灵，脑子还未开化的婴灵。苏念被这一吓，脑子却清明了很多，她想起来，在去冥府之前，司君尧好像和自己说过，自己是补了一个小女娃娃的位置，才去冥府的，难道就是这个小女娃娃？看起来这个小娃娃虽然很丑陋，却很温和，只会哭泣，一点攻击性的动作都没有做出。

　　苏念伸出手去，不知这小女娃娃能不能也像司君尧一样，在手镯里安顿下来。小娃娃也停止了哭泣，反而歪了歪头，仿佛在问苏念要干什么。

　　苏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小娃娃，来姐姐手镯里，不要哭了。”

　　小娃娃跃跃欲试，似乎觉得苏念的手镯是个很好的去处，她朝着苏念的手腕爬着，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小娃娃又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苏念的头皮都要炸了，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这里？

　　敲门声似乎有些迟疑，苏念站起身来，哭声很大，难道是惊扰了其他病房的病人？可是不应该啊，婴灵的哭声，应该只有自己会听到，其他人并没有自己的能力呀。门把手轻轻一旋，门外的人要进来了，苏念赶紧做好防御的姿态。

　　一只小手探了进来，指甲上是苏念熟悉的灿金色鬼画符，苏念试探道：“孟桂？”

　　果然是孟桂清冽的声音：“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你怎么不开门啊？”孟桂把门推开，涂山坠玉跟在她后面进来。

　　“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谁呢。”苏念想了想，还是不要提鬼和魂魄这样的事情为好，涂山坠玉却用一种了然的神情打量着苏念，眼神有意无意朝床底下瞟着：“孟桂因托梦而来，我们来这里拿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