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给涂山坠玉一个交代，顾墨宸转过头，捏了捏苏念的下巴：“进入水里，墓穴的墓顶就藏在水里。”

　　这可真不算个好消息，水里有着不知名的怪物，可是苏念出奇的冷静，她蹲下身体，孟桂的背包里有最为完整的装备，包括一只防水手电、

　　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暗河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贸然下去，等同于送死。

　　可是苏念却笑了笑：“老顾，我要下去，我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深深为孟桂的死自责，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害怕死亡了，或许死去了，不必再面对涂山坠玉，不必再面对自己的内心，反而是一种解脱。

　　顾墨宸没有拦她，反而道：“念念，你若想下去，我便陪着你。”

　　苏念点点头，身畔人是鬼王，即便自己死了，他也不会死的，苏念不担心顾墨宸的安危，她从旁边捡了块碎石头，丢入暗河中，噗通一声便沉入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有打出来。

　　这里面很深，他们没有潜水设备，也不知暗河河底的怪物何时会浮上来。苏念的瞳仁黯淡下去，顾墨宸未必知道自己已经心存死志。

　　她狠狠咬着下唇，往后退了两步，骤然一个急跳，便跃入水中，一个巨大的水花涌起，雪白的泡沫里却有着暗红色的物质，这是孟桂的血吧？

　　苏念眼睛一热，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伸手不见五指，她拼命地向下游去，她是会水的，可是腮帮子里存的那点空气，不够呼吸，她感觉到水里有个巨大的漩涡拉扯着她，随着暗流而去。

　　窒息的感觉来得很快，眼皮很累，很想耷拉下去，因为缺氧，手脚很快变得酸麻，何况身上还有许多水压的压迫，苏念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断了。

　　慢慢地，手脚不听她使唤了，她就像入水的一块石头，无限地朝着水底坠落下去。

　　她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眼，是顾墨宸站在水边，露出一个诡异而神秘的微笑，原来，他并没有同她一起下来。

　　月亮高高地挂在枝头，一只老鸦停在树梢上，它哇哇叫了两声，在这样的夜色下，有着别样的美感，在树林的深处，有几个人缓缓走来，他们衣衫褴褛，速度极慢，远远看去，身上似乎都有着残疾。

　　有的拖着一条腿，有的歪着脖子，只有走进了，才能看到，他们身上，连一寸完好的皮都没有，只有血肉和骨骼，有的血肉翻开，露出里面白色的骨茬子。

　　这是一群血尸，老鸦似乎闻到了甘美得食物，它扑棱棱飞起，落在一具血尸的肩头。眼珠子还是完好的，老鸦聪明极了，它精确地刁住了血尸的眼球。

　　可是瞬间羽毛林立，一只血尸咧开大嘴，里面黑洞洞，他只不过随手一抓，老鸦就再也飞不出他的手。

　　很快他便将老鸦塞进嘴里，痛快地咀嚼着，连骨头和毛都不吐，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的珍馐美味。

　　“苏念，苏念，醒醒。”少年焦急地声音灌入苏念的耳朵里，她的眼皮很沉重，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有手指微微弯曲了下、

　　那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按着苏念的手，又急促地唤了两声：“苏念，你快醒醒，孟桂呢，顾墨宸呢！”

　　听到这两个名字，苏念骤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迷茫而眩晕，她抚了抚脑袋，涂山坠玉的脸便进入她的眼帘。

　　怎么会……怎么会遇上涂山坠玉？

　　苏念再也止不住眼泪，两行清泪沿着她苍白的脸慢慢流下：“涂山……对不起……孟桂……死了……”死这个词，她说得无比艰难。

　　涂山坠玉眉头死死锁在一起：“你在开什么玩笑？”

　　苏念感觉自己的嘴唇很干涸，恐怕已经干裂了，她的唇瓣轻轻一碰：“我说得是真的，刚刚，我们遇到一条暗河，孟桂没有看清楚，她掉入河中，河里有个怪物。”

　　苏念捂住脑袋，她不想再回忆起那残忍的一幕，她只想逃避，只想远远的逃开，再也不要想起。

　　涂山坠玉颓然地松开苏念的手，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突然，眼眸升起一片诡异的红，两只锋利的爪子扼住了苏念的脖子。

　　他的表情痛苦而狰狞：“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陪着她一起去死。”

　　苏念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她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死了吧，死了也好，顾墨宸也离开她了，离她很远很远，他站在暗河上方，最安全的地方，遥远的看着她，这世界上，又有哪一种死，会比心死更痛。

　　可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涂山坠玉撤回了爪子，又变成正常人的手，他颓废地垂着头，躲开苏念的目光：“抱歉。”

　　啪嗒，有水滴落到苏念的唇边，她贪婪地吮 吸着那滴宝贵的水，可是唇齿又停住，她本是想死的，为何有了这滴水，她还如此急切地想要将这滴水据为己有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能喘过来气，才轻轻道：“原来我也是不想死的……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孟桂……我想找到她，亲口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涂山坠玉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一层薄薄的青色：“她不会死的，她是小孟婆，活不到二十四岁，天命不会让她死的。”

　　涂山坠玉眼神中的那抹狂热，竟也一瞬间点燃了苏念，她的鼻梁微微皱起，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说得是真的吗？天命真的能让孟桂活下来么？”

　　“不会，她不会死的，绝不会！”说到后来，涂山坠玉看起来更像是安慰自己，他摆正了苏念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当时接触过她的身体么？你确定她是真的没有气息了么？”

　　苏念没有碰到孟桂，那半尺的距离，是她铭记在心的疼痛，怎能忘怀，她老老实实道：“我的确没有碰到她，可是当时她的瞳孔都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