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幻景之中
他的关注点如此奇怪,苏念哭笑不得:“或许是为了保存尸体呢?”
“不对,如果是为了保存尸体,用了这么重的松油,按理说这孩子应该不会腐烂,可是这孩子的皮肉呢?”涂山坠玉反问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苏念心中升起:“难道,他下葬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副骨架了……”
她后退了一步,躲开这副骨架眼睛上的两个空洞,生怕看到这个孩子生前残酷的画面。
“你说,这孩子的魂魄还在这里面么?”
涂山坠玉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如果这孩子的魂魄还在,苏念自觉自己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那种与生俱来的预知能力,让她产生了恐惧。
进入旁人的痛苦里,苏念每每都觉得自己感同身受,完整的经历每一次痛苦,这种滋味,真是太难熬了。
可是她一低头的瞬间,便看到缠绵的阴气绊住了她的脚,果然,再抬头,便是一间布置清雅的精舍,一阵细碎的咳嗽声传入苏念的耳朵。
“娘亲,爷爷,会来看我么?”是个虚弱的童音,久久不闻人答话。
苏念便又走进一步,坐在藤床边的,是个低眉顺眼的妇人,她端着白瓷小碗,端庄的坐在床头,可是眉目之间的忧心,也绝不是装出来的,她应是床上小童的母亲。
“娘亲,我好想爹爹啊……”床上的小童又轻咳两声,苏念瞥见妇人眼中的晶莹,她是个已经知道结局的人,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到这一幕。
可是越不想看,她就越往那个方向看去,还未等看仔细,周围的画面就发生了皴皱,头晕乎乎的,可是苏念还是坚持站得笔直。
“回来吧,苏念。”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灌入苏念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恰对上涂山坠玉的眼睛,里面微微动了一丝波澜:“听我说,苏念,你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进入预知,可不算是件好事,你应该学会控制。”
涂山坠玉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硬生生将苏念从她的预知中呼唤回来。
对着苏念怀疑的目光,涂山坠玉细细端详着她的眼睛:“如果你只是无意识地进入预知,那么预知的效率未免太过低下了,在想看的时候看见,不想看见的时候绝不会陷入,这才是最正确的办法。”
可是这种事,谈何容易,苏念顿时有些难受,她不知道自己难受得情绪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哪怕只是看到了这具尸骨梦境的一角,她也很难消化回忆中的痛苦与难过。
“涂山,我刚刚看到他了,他是个生病的孩子,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墓主人的儿子孙子,都被埋在这里,那么他的儿媳妇呢?”
幻景里温柔和婉的妇人,留给苏念很深刻的印象。
涂山坠玉眯了眯眼:“如果你是那个妇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被杀了,你会做什么呢?”
“如果是我……在那个时代,我一定要报仇……”苏念握紧了拳头:“墓主人必须料理好自己所有的身后事,他才能安心的当他的尸解仙,很可能,那些妇人的尸骨也埋在此处……”
“这是一个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妇人非常了解他们的丈夫和孩子面临的是什么,她们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的。”
苏念不得不承认,她所看见的零星画面,那妇人用后一种情况来解释,更为妥当。
她回过神,仔细瞧着棺木中的孩童尸骨,在松油的包覆层中,她瞧见了骨骼上有着零星的黑斑,这是她刚刚没有发觉的。
“涂山,你看,这些是什么?”
涂山坠玉仔细瞧着臂骨上的斑点,这一块硕大而晶莹的琥珀却产生了一丝裂纹,从孩童的臂骨开始,慢慢朝外面延伸着。
“苏念,我觉得……咱们应该尽早离开这里……”涂山坠玉后退一步,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大概……”
他话音未落,苏念就听到一声脆响,包裹尸体的松油彻底裂开一个大缝。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念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她已经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发什么呆,快跑!”涂山坠玉一个甩头,他便又化成那雪白的九尾狐,一个急刹车停在苏念面前:“到我背上来!”
“啊!好!”苏念纵身一跃,在想象中,这个动作应该是帅气而充满力量的,然而她却觉得自己脚下一软,已经摔了个嘴啃泥。
一只覆满琉璃色松油的小骨头架子,就站在苏念的眼前,看着她摔倒的尴尬一幕,涂山坠玉伏下身体,他的后腿上被咬了小小一个浅口,只好化身成人。
“呵呵,这个小骨架子还真挺厉害的。”涂山坠玉龇着牙齿,生生化成人形,扶着自己的脚踝坐下来。
眼前的小骨架子却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他的头颅歪了歪,仿佛对苏念他们没什么恶意。就连刚刚那一口,似乎也只是它的试探。
“你们是谁?”是幻景中的童音,这副骨架子的主人,果然是那个小孩子,苏念轻轻将手放在他的头颅一尺之上,她犹豫着该不该放下去,这样的动作会不会显得太过亲昵?
那小骨架子却蹦起来,正好撞上苏念的手,他贪恋这种温暖太久了,松脂沾染到手的滋味,是滑腻而厚重的,可是苏念却弄懂了其中的心绪。
她曾经也缩在黑暗里,沉默了太久太久了,没有人关心她,亦没有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可是她已经脱离了自怨自艾。
但是这个孩子不同,他是想着活下去的,可是却被自己的爷爷剥夺了生命,这样的感觉……
比之前几天,苏建国和肖艳一唱一和,在她面前表演一出苦情大戏,可要难过许多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小骨架子晃了下身体,就连苏念都听得到,那嗞嗞呀呀的骨头声:“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苏念突然反应过来,这副小骨架子,好像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问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