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伟凄惨的笑了笑：“那一晚，是我平生见过最可怕的场景，村长带着那些年轻人在弃婴塔里，寻找还没腐烂的孩子，割下他们的肉，剁成碎泥，其中一个人看到了我女儿，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手起刀落，他杀了我女儿！另一个人小声道，这是老王家的小女儿，这么多天都没有被饿死，还有点肉，先烤了吃了。”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王国伟不停地跺着脚，他的头不停地晃动着，几近崩溃：“我跑回家里，把门紧紧关上，看着我癫狂的媳妇，我那个时候就感觉，我还不如像她一样，疯了死了，就不知道这么痛苦的事情了。可是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我，第二天，村长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带着一批人闯进我家里，拿出一袋碎***着我吃下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念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吃人这件事，在极度饥饿下，她没办法用自己的道德感去衡量当时的人，但是又为何要逼着王国伟吃人肉，她着实想不明白。

　　王国伟蜷缩在墙角，他喃喃自语：“他们是怕我告发他们，我要是也吃了人肉，就和他们完全一样了，我和他们都是侩子手，都是！”

　　剩下来的人，要活在无尽的自责中，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惨忍了，苏念忍住同情的心绪：“您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自然灾害的那几年过去后，每一个人村民腹中，都可能有其他村民孩子的骨肉，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后来慢慢都知道了，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很疏远，我陪着我的疯媳妇，想要孤老一生，没想到，村里出事了。”

　　王国伟用坚实的上肢抱住自己，给自己一点点温暖：“最开始，是村长晚上睡觉时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腿很快就发青，腐烂，那条腿就这么废了。”

　　“那大家应该都开始惊慌了吧。”苏念对这些人完全生不起任何同情，这些村民，都是杀人的帮凶，她虽可以理解那个年代人性的缺失，却不能理解这些人一点羞耻心和愧疚都没有。

　　“是啊，大家很惊慌，人人自危，慢慢的，村长身体的腐烂没有结束，很快就死了，灾祸开始转移到那几个青年家里，村里传闻越来越多，说是死去的孩子回来报复了，很多户人家都搬走了，我只想待在村里，看看我女儿，会不会回来找我。”

　　王国伟站起来，他看着苏念：“就在这个时候，村里来了一个算命的，他一眼就看穿了我们村的情况，还说我们村子得龙神庇佑，只要有一个人能作为阵眼，他便可结成大阵，让这里重回安静，只是作为阵眼的人，永生永世不能再出去了。”

　　“您自请成为这阵眼？”苏念这一刻终于有点明白舐犊情深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同情着王国伟这一生，从孩子被夺走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岁月他都在为了自己的孩子，争取一点点生存的空间，可是天不遂人愿。

　　于是他便成为阵眼，守护着自己的孩子，这种父爱，让苏念有一点点嫉妒，她从不曾尝试过这种感觉。

　　“道人知我真心，便以我为阵眼，守护这里，结成了一个大阵，还告诉我，几十年之后，会来一个人，到那时，我和我的孩子们都能得到解脱。”王国伟腿一屈，深深跪在地上：“恩人，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让我们都解脱吧。”

　　“王……王老爷爷。”苏念犹豫了半天，王国伟若还是个人，活到现在也有八十，可以他目前的心智，还停留在许多年前，可这鬼面魈变了一张脸，脸上的褶皱要比刚才深刻了许多：“唔？王爷爷？看来王国伟那小子已经给你把故事讲完了？”

　　苏念一怔：“您在说什么？刚刚您不是还？”

　　“王国伟那小子傻，难道你也傻么？”老鬼面魈试了试自己脸上，露出牙齿，和下面鲜红的牙床：“呵呵，连老朽和他长相的区别你都看不出来吗？”

　　苏念这才明白最一开始的那种不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鬼面魈的脸，这张脸和王国伟的那张脸其实有着明显的不同，怎奈苏念刚刚沉浸在故事里，全没发现这一点。

　　鬼面魈蹦跶了两下：“王国维那孩子着实傻的厉害，我见他可怜，才将他从村子里救出来，在这里陪着老朽成为一只鬼面魈，也比在村子里强得多。”

　　“您，是不是就是那位算命先生？”苏念试探道。

　　“什么！他个混小子竟然敢叫我算命先生？”鬼面魈气得吹胡子瞪眼：“老朽为了救一村子的人，把命都搁在这里了，他竟然只记得我是个算命先生！老朽乃青云观门下，可是正正经经的道士！”

　　苏念赶紧安抚道：“当然当然，不然您也做不出如此精妙的阵法。”

　　“那是当然。”鬼面魈揉了揉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道：“小丫头，别糊弄老朽，你就是把我阵法毁了的那个人吧？”

　　“这个……”对付这样的老人精，苏念着实没有什么经验，她只好道：“您和王老爷爷为何会在一个身体上？”

　　“这还不简单？我大阵成时，吐血而亡，山中的灵兽山魈被阵法吸引过来，那些小娃娃开始纷纷抢占山魈的身体，轮到我和王国伟，就剩这么一具身体了，老朽只好勉为其难和他一个身体，凑合凑合了。”鬼面魈抠了抠自己的脚掌。

　　“不瞒你说，小丫头，你就是毁了这阵法，我也不怪你，你或许就是我卦象显示出来，能结束这一切的人。”

　　鬼面魈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铜钱，随意的码在地上，时而叽里咕噜，时而又伸出爪子掐算两下。

　　不多时，他激动得跳起来：“不错不错，八九不离十了，自从阵法被破坏，外面那些小孩子，可都开始狂躁起来了，你若是有心，去劝劝他们早放下执念，早些投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