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窥得苏念的想法，他笑得神秘：“我劝你还是省点心吧，你改变不了什么，高家少爷如是，文月也如是，都要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胡家的男人竟然如此讨人厌，苏念站起身，已经没得谈了，这男人却挡在苏念身前：“别走，你这对眼珠子，一定非常美味。”

　　说着，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苏念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把手中的金豆子一下子扔了出去，没想到这金豆子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个卯足了劲往男人脸上坠去，落到脸上化成了一个个斗大的石块，把男人砸了满头大包，这一刻，苏念明白顾墨宸给自己这把金豆子的真意。

　　男人疼得抱头嗷嗷大叫，苏念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跑下楼去，后面的店小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后面骂骂咧咧些什么，大街上那男人应该不会来了，苏念冲下楼梯，一时间迷失了方向，她只好打听着人，慢慢朝着戏楼走去。

　　那个男人后头的脸，苏念怎么想怎么觉得熟悉，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细想下去，男人的正脸，她亦觉得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苏念悚然，胡太爷年轻的时候，应该和这男子的长相很是相似，难道就是胡太爷么？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都用怪异的神色看着奔跑的苏念，男子的声音还在身后，可是苏念回头，一切如常，他的声音就像是在耳朵边，不停地低吟，轻哼，亦或是呼喊嚎叫，就如同幻听一般，没有人能听到苏念听到的声音。

　　“念念。”清爽的两字入耳，其他的声音就都不见了，顾墨宸站在苏念的对面，他拉过苏念的手，轻轻道：“我们听戏去。”

　　胡家男子不见了，苏念心里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找胡太爷好好说叨说叨这件事。

　　戏楼里的人很多，却也比外头安静许多，除了一片片的嗑瓜子的声音，就只有戏台上咿咿呀呀，声音婉转动听，高希买的座位自然是最好的，他摆摆手，招呼了顾墨宸一下，一脸遗憾：“桐勺儿的嗓子今早晨坏了，今儿他不能上了。”

　　桐勺儿，苏念陡然一惊，她终于想起，胡家男子后脑勺上的那张脸，究竟是何人，就是戏台上的桐勺儿。因着有头发遮掩，再加上只有眉眼鼻子嘴巴，很难看出来是桐勺儿。

　　但是那般小巧精致，正是桐勺儿男生女相的样子，和文月幽会的男人，正是高希日思夜想的戏班台柱子，这么戏剧化的一幕，苏念简直不敢相信。

　　“你去后台瞧他了么？”苏念压低声音，在这样的戏台里正常说话，只怕会遭人鄙视，高希往四周看看，见没有人看自己，方才说道：“勺儿任性，今天说什么也不肯见我，只班主一人出来搪塞了我。嫂子,你可不准说出去啊，不然我高家大少爷连个戏子的面都见不到，那多丢人。”

　　苏念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位叫做桐勺儿的伶人，果真是个异类，再看台下这些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无聊，甚至还有人打起了哈欠，更有人窃窃私语：“桐勺儿不上台，这班子的戏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可不是，哎，桐勺儿的戏听了还想听，就和九胡同卖的西洋膏似的，吸了还想吸。”

　　他们身上的火焰，还是明亮的，苏念看得清清楚楚，比之那些除了戏台的人，都要明亮一些，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了，来六桐班听戏的，很可能是受了桐勺儿的迷惑，就像鸦—片一般，吸得时候沉浸于迷离幻想，可身体却会被这东西蛀空殆尽，变成一个空壳子。

　　高希打了一个哈欠，他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嘿嘿，桐勺儿上台我也不想醍醐膏，怎么他不上了，我就想了呢？看来勺儿真是解我药的人儿啊。”

　　他说得肉麻兮兮，苏念很不自在，顾墨宸倒笑得坦然：“你若是受不了了，还是快去吧，这戏也没什么好听的，这一折完了，我和念念也要回去了。”

　　苏念脸上一麻，羞得低头，高希打了个哈哈：“好好，知道你们鹣鲽情深，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就和我娘说，我去看铺面了，可别说漏嘴了。”

　　苏念暗自揣测，高希要去的地方，只怕就是刚刚有人说得九胡同，而醍醐膏，也只是鸦—片制品的一个代称罢了，高希既抽鸦—片，又爱嫖赌，高家再大的家业，也要败光了。

　　“墨宸，高公子是不是经常去慕红楼？”苏念感觉所有的线索，就如同蛛网一般，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一个的小网，她要用蛛丝把这一切连接起来，而问题的连接点，就是高希文月他们所遇过见过的人，还有一个从桃玉口中得知的，头小身子大的灵验道士。

　　就是此人促成了文月与高希的悲哀婚姻，惊鸿也曾提过，有人曾经来拜访过她，对身量的形容别无二致，这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苏念其实有私心，她真真切切想着，如果能在惊鸿遇见那贼眉鼠眼之人的前面，阻止惊鸿，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被开膛破肚。

　　顾墨宸的眼神很是柔和：“你打听那里做什么？高希最近有了桐勺儿，便很少去那里了。”

　　这么说，事情还没发生，苏念一阵欣喜：“咱们去慕红楼吧！”顾墨宸错愕了两秒钟：“念念，那里不是女子能去的地方。”

　　“我知道，我可以假扮成男的嘛，我只想去那里找一个人！”苏念颇有些跃跃欲试，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顾墨宸的手指叩了两下桌子：“现在青天白日，你去了，人家也是不开门的。如果晚上的话……”

　　晚上的话，这里又会变成一片焦土，去了也是没有用的，苏念的手合成拳头，在桌子上锤了一下：“走，我们现在就去看。”

　　“好吧好吧。”故事的结局，顾墨宸怎么会不知道，可他也明白，苏念这个不看清真相誓不罢休的劲头，他所能做得，便是陪着她，去看，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