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棱角分明，俊逸的脸，常常是漠然的表情，只有眼睛，有的时候，会透露出他小小的情绪，只是现在，顾墨宸眉头深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苏念不知顾墨宸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乍然间，她镯子上的绑缚却消失了。

　　“顾墨宸……”苏念摇着手腕，她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开头，尤其是对着顾墨宸阴晴不定的表情：“我刚刚的意思……总之……我就是觉得你做得不对，你想怎么样，你可以和山鬼说得，没有必要引她来攻击你……”

　　她深恨自己表达能力不佳，顾墨宸转过头来，认真地捕捉着苏念的每一个小表情。

　　“念念，或许……”他的眼睛里有种奇妙的忧郁：“或许时候还没有到。”

　　“时候，什么时候？”苏念问得急促，那是一种即将要把握不住某个人的感觉，她的感觉实在太敏锐了，以至于眼前人所有的表情和情绪，都将她的想法引向一个她不想接受的结论。

　　“你是什么意思？”苏念换了一个说法，她甚至已经意识到顾墨宸将要做什么事了。顾墨宸的脸沉郁极了：“念念，下山的路在这边，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语带双关，苏念不知道，这所谓接下来的路，只是这一程山路，还是她人生中的所有路，都要靠自己去走。

　　她不是个懦弱的人，她本就可以自己走完所有的路的，可是顾墨宸却用着那样清淡的口吻：“念念，我要回鬼界一段时间。”

　　这是顾墨宸的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说再多话也没有用。苏念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从一开始，她就认为他们的矛盾只不过是认知上的偏差而已，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遇见顾墨宸，她就像是个一直都很贫穷的人，意外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难以估量价值的财富，可是现在，财富的主人却告诉她，这笔财富他要拿走了，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她的感情变得更加贫瘠无望。

　　苏念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就算要哭，也绝不想在这男人面前哭：“好，你走吧。”

　　苏念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无比，她紧紧攒着拳头，指甲在掌心不停地划拉着，几乎要嵌进肉里，可是她还是告诉自己，绝不能哭。

　　这样的表现，似乎也不出顾墨宸所料，他伸出手来，拂过苏念被雨水沾湿的头发：“这雨还要下二十分钟，雨停了念念你再走。”

　　这句话的潜台词苏念岂会听不出来，顾墨宸要走了，他不会在对这里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苏念有些怨恨自己，她干嘛要趁着这个时候和顾墨宸闹情绪呢，明明在山体里，顾墨宸那样苍白的脸色，悲伤的表情她也是看在眼里，她怎么就会认为顾墨宸对山鬼全然都是利用。

　　“念念，别担心，不是你的问题。”以前顾墨宸说别担心的时候，苏念真的就会不担心了，因为有顾墨宸在侧，所以一切都不需要苏念过多的思考，可是这一次不行了，顾墨宸是真的要离开了，他不过是官方地安慰一下自己，他不会回来了。

　　苏念越想越怕，她很想扯住顾墨宸的衣服，抱着他告诉他，自己不想他离开。

　　可是她不能，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倔强，她得忍住心中所有的欲念，装作毫不在乎，完全无所谓的模样：“没关系，没有你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气息不畅而涨红了脸颊，就在目光凝聚处，顾墨宸的身体慢慢虚化不见了。

　　林姣啃了一个苹果，谁知道牙一跑偏，狠狠咬在口腔内壁上，“嗷呜”一声喊出声来，周璐瑶浑身一哆嗦：“林姣，你这是干嘛呢，正看着恐怖电影呢，你给我来这么一出！”

　　“哼哼，等念念回来好好吓唬她一下。”林姣捂着腮帮子：“话说，这么大的雨，念念到底去哪里了……”

　　“我知道！”薛婷举起手来：“下课的时候她可是和顾墨宸一起跑出校门了哦~”

　　“哦~”林姣和周璐瑶两个人异口同声，表情暧昧。“啧啧啧，咱们这么老实的念念终于老树开花啦！”林姣又咬了一口苹果，她翘着大长腿，随手刷着微博。

　　“哎哎哎，你们知道么？咱们这儿发生了一件杀人命案！”周璐瑶戳着屏幕：“看这里，Q市J县昨日发生一起凶杀案，J县某村村民苟凤兰被人杀死在家中，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现警方已经展开侦破。”

　　“昨天的事啊……”林姣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的天，真是重磅新闻，咱们这儿虽然算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好歹最近治安力度也挺大的了啊。”

　　“总而言之，辅导员已经在群里发信息了，说是最近尽量不要夜不归宿。”

　　“嘿嘿，咱们的念念恐怕要夜不归宿喽~”随着林姣拖长了音节，宿舍的门骤然推开，苏念淋得和落汤鸡差不多，静静地站在门口。

　　“念念！”林姣反应最快，大毛巾瞬间罩上了苏念的头发：“你不会是淋着雨回来的吧，顾墨宸怎么回事，我明天得好好说说他！”

　　苏念木然地走进门来，这一路上，她都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双脚，顾墨宸慢慢消失在雨帘里的那种感觉，竟然是锥心之痛，她也从未想过，失去顾墨宸，竟然如斯痛苦，痛苦到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半边身体的神经都被豁开，拉断了一样。

　　林姣、薛婷、周璐瑶，似乎都是放大的人像，在她眼前一点点膨大变形。所有位置的空隙，都有着顾墨宸的影子，他站在雨中，摸着苏念的头发，然后凭空消失，可是头发上，分明还有他温柔的触感，就好像从未离开过的模样。

　　“念念，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林姣擦干苏念脖子上的水，把苏念的外套拽了下来，找了块毛巾被披上，薛婷早就倒好了一杯热水，递到苏念的手边。苏念机械地捧过杯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心脏那里空了一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