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该顾墨宸和弦自己解决才是，却偏偏她在一边，浑身的不自在：“我去那边的林子里看看，你们先聊着……”

　　她一步步后退，却被龙须所缚的大力给捆绑了回来，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怎么能这么丢人？苏念狠狠埋怨了自己一番，一张脸涨得通红，顾墨宸反倒牵起一丝笑意，将苏念扶了起来。

　　“弦，回鬼界去吧，那里才是鬼族的归属，你在此盘桓千年，活成旁人嘴里的神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顾墨宸一个男人，怎么能明白弦的想法呢？苏念反倒很理解弦的心理，譬如汉武帝的李夫人，生病而使容颜衰退，便以布覆面，至死也不肯让汉武帝再看自己一眼。

　　弦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吧，容貌被毁，她自然不想再以这样的容颜去面对自己心爱的男子，所以才躲避到这个地方。

　　苏念心中一动，如此说来，弦应该就是琉璃口中的女神吧，她在月光城里待了多久了，几千年的话，应该一直都很寂寞吧？

　　她同顾墨宸之间的距离，禁锢在这条长桥上，谁都不能再往前前进一步。苏念自问没有出让所爱的伟大，她会吃醋，会难过，可是她看着弦的脸，无论如何也不能讨厌这个女子。

　　“那个……我能不能插句话……”苏念努力做出亲切友好的微笑：“你们把我朋友藏到哪里去了，就是那个小姑娘，还有白发青年……”

　　弦一时失了神，不知在沉思些什么，直至苏念摇了摇手，她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被我制成人膏，喂给我的孩子们了。”

　　“你的孩子们……”苏念后脊骨上一凉：“什……什么意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轻轻落足在花枝上，咔嚓一声，苏念转过头去，月光城中的怪物竟围了过来，他们高举着自己的爪子，脱去面具，面目狰狞，唇齿间还有口水溢流出来。

　　有几个个性暴躁的，裸露着上身，脊骨从后背的皮肤里脱离出来，血淋淋的骨茬子耸立着，胸腔上哪里还有几块好肉，如残破的布帛一般挂在身上，一忽闪就有沉积成黑色的血渣子掉落下来。

　　苏念头嗡得一下，她突然想到，弦是蛊娘们的女神，如果用鬼界的毒来培养蛊虫，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苏念环视一周，她大概是有了自己的答案。

　　这座月光城，就是弦用来培养蛊虫的“坛子”，将好端端的人圈禁在此处，喂足了毒药，进行筛选，再让这些中了毒的人自相残杀，选出最为厉害和强壮的，便是弦所要的“蛊虫”了。

　　怪物们在弦的眼中，不过是小小的虫子罢了，这样漠视生命，苏念不敢想象出来，风神如此脱俗的弦，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知道的，我所制作的毒药，即便是鬼族，也没有解药。”

　　弦说到毒药的时候，竟有些眉飞色舞，她是真正的钟爱着这些东西：“你也很清楚，当年若不是我没有淬毒，你早已经化成天地间的浊气。”

　　顾墨宸悠然道：“你说得不错。”

　　围在他身边的怪物，于他的眼中，不过是一群蝼蚁。

　　“但是现在你已经成为了冥火之主，鬼界的君王……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一定能胜过你。”

　　弦笑得凄美，可说出来的话，自有她自己的风骨和骄傲：“听说，你在寻找龙神后裔的九个元神？”

　　弦是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的？

　　苏念躲着步步迫近的怪物们，缩到顾墨宸的身边，她甚至能听到，离她最近的几个怪物，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们咽口水的嗞嗞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孟桂和涂山，很有可能被制成人膏，苏念就怎么也笑不起来，在这里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他们生还的希望就少一分。

　　仿佛是听到了苏念心中的苦求，顾墨宸平和道：“那与你无关，我准许你回鬼界，这便是我能给你最后的慈悲。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那便试试吧。”弦的话音刚落，一条沾满黑气的绳索就飞了过来，缠住苏念的腰身。

　　弦自知没有必胜的把握，她便想从苏念入手，彻底击溃顾墨宸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苏念一个列跌，直接摔倒在白玉石板上，双膝骤然剧痛，可她死死咬着牙齿，半个声音也不吐出来。

　　弦再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已经来不及了，顾墨宸的手中，执了一把漆黑如夜色的长剑，这世上，竟有黑色的光，苏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剑在鞭身上一斩，鞭子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畏惧的缩回弦的手里，苏念重获自由，忙退到一边，想揉揉自己的膝盖。

　　可局势之急，哪容得她多想，一只怪物扑了上来，将她扑倒在地，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咬了下来。

　　顾墨宸又是扬袖，手起剑落，怪物的头颅被他生生斩下，血浆喷涌而出，溅到苏念雪色的小脸上。

　　腥臭的味道和幻梦没什么区别，苏念拖着伤腿，好不容易挪到了一旁，看这种鬼神打架的事情，她自认还是躲到一边为好。

　　弦见顾墨宸的剑势将苏念护得滴水不漏，心中更是嫉恨非常，长鞭在半空中一挥舞，从街道两侧涌出更多的怪物来，甚至还有一丈多高的，光是头，就能塞进半个苏念去。

　　弦手中的长鞭一震，就加入了战斗，她身形敏锐而灵巧，很快便于众多怪物中缠上了顾墨宸。

　　眼见一个巨爪袭来，苏念一个蹲步，堪堪避过，她这个水平，不添乱就是帮顾墨宸大忙了。

　　幸好怪物们虽然体型庞大，身法可真不怎么灵巧，动作滞后得太多，躲到后面，苏念瞧他们一个起势，便知拳头朝着何方挥舞，可就更加不怕了。

　　最为可怖的，当属这些怪物身上的脓水，常人的皮肤触之即腐，昨夜她蜕变成怪物，就是拜这些脓水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