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阴狠的声音将落子语拉扯回来,她的肩膀被人狠狠抓住,落子语扭头看向那只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玻璃制成的易碎品。
那身体不是透明的,多棱的边角重叠垒起,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落子语,“你找死吗?”
落子语垂眸瞥了他的手一眼,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玻璃制品在瞬间碎裂,稍稍一用力就崩成片块。
“那个女孩对你做了什么?”落子语问道:“至于叫你那么害怕吗?”
“谁说我怕了!”王泽凡往后退去,玻璃片在瞬间又长了出来,他几近疯狂地说道:“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贱人而已!”
“魔场不由你控制,只会按照你心里的场景变换。”落子语往前一步,看着漫天的玻璃碎片,说道:“你被她伤害过,所以你的心无法忘记。”
“说的好像你什么都清楚。”王泽凡冷着脸,盯着她说道:“你果然是对我有所图谋。”
落子语觉得好笑,“对你?”
“别遮掩了,你们不都是如此吗?千方百计地接近我,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好处!”
魔场的地面被尖端刺穿,碎玻璃尖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刷刷地从地面拔起!接二连三的玻璃层层叠起,火速地朝着落子语袭来,脚下几乎没有可以完整落地的地方,她一边往旁边躲,一边看准时机,闪身到王泽凡的身后,她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颈,压低声音说道:“够了。”
王泽凡被人压着往前倾,咬牙不甘地侧目看了一眼。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落子语的钳制,然而身体稍微一动弹,裂缝就开始崩坏。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落子语放轻手上的力气,拧着眉头大声道:“我说够了!停下来!”
王泽凡半个身子贴着地面,尖锐的玻璃依旧从地面冒起,尖端刺穿他自己的身体,裂痕从中心开始扩大,他咧着嘴发出两声轻笑,“都是这样……只要我没有价值,只要我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玻璃手上掉下颗粒,一粒两粒地往地面掉,微弱的光线穿透碎片的边角,那只手颤巍巍地往前探着,声音带着沙哑与委屈,“我不能软弱……一旦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可以随意拿捏我了……”
他咬着牙道:“我想保护我自己,有什么错?!我不想成为其他人的工具,想正大光明地活着,有什么错?!”
地面上的尖端被他一把折断,落子语只觉得一股力量压着自己,将她翻转过来。
她单手撑着身体,想要挣扎爬起,却被人按着肩膀,手心被玻璃尖锐的刺穿,血水顺势往下流,但此刻她已感受不到疼痛,那张看不出原形的脸正对着自己,凶狠地举起了手里的利器,朝她的心口刺来——
“去死吧。”
**
无端的恨。
狰狞。扭曲。浑浊的憎恶。
像是被什么东西滋养,抓住一点机会,就疯狂生长的丑陋。
被利刃刺穿的胸口感觉不到疼痛,却有无尽的厌恶在心中蔓延,仿佛是天地在瞬间变得灰暗,找不到丁点的欢喜与温暖,冰冷、寒凉的世界。
记忆中,风穿过竹林的声音。
一间老旧的竹屋,吱呀作响的藤椅,破了缺口的蒲扇,红油伞。
热闹的老街,人行往来,仿佛没有忧虑降临,安静而祥和的人间。
竹屋的门被人猛地撞破,腰间佩剑的弟子成群闯入,数十人跪在地上,痛哭着呐喊。
一把火烧尽安宁,火势四处蔓延,竹林被火蛇缠绕,无从挣扎。
清风间。
青衣男子慢慢回头,消失在光影当中。
**
落子语浑然不觉泪水从面庞留下,颓然落在衣襟上,血水染湿了短衣,顺着玻璃棱柱慢慢往下滑动。
眼前的这张脸透露着疯狂,咬牙切齿的憎恶只剩下尽情的宣泄,王泽凡用抓紧棱柱,眼里逐渐被嗜血取代,他稍稍用力,想继续往深处刺,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王泽凡错愕地抬眸,对上落子语的眼睛。
这妖怪已经没什么力气,脸色苍白显露出落败的姿态,他的脑中忽然明白了什么,狂烈地笑了出来,“原来你之前也只是虚张声势啊?你敌不过我,对吧?”
落子语身上的妖力在逐渐流失,她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说道:“没错。”
王泽凡大笑两声,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挣开她,然后胳膊一往回抽,却发现碎裂的声音依旧响起。
他整个呆愣住,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裂痕,说道:“怎么会这样……”
“我是敌不过你。”落子语送开他的手,反而捏住胸口的玻璃棱,稍稍一用力,利器就化作碎片,成块地碎裂开来,她抬眸对上王泽凡不敢置信的眼神,说道:“可这样的脆弱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你自己。”
落子语道:“我从未想过要打败你,我只是……想救你。”
“救我?”王泽凡一声冷笑,说道,“我需要你来救?”
他挺了挺自己的玻璃身体,仰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眼神睥睨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我看你才需要人救……”
“可是怎么办呢?”他咧着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救你了。”
落子语单手握拳,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站起身来,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回答道:“你把我当做敌人,可我觉得你不是敌人。小王总,大家都这么称呼你,可难道所有人都对你怀揣敌意吗?”
“他们只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王泽凡瞪大了眼睛,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若我不警惕一点,我身上的价值早就被他们扒得一干二净!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开了!”
“你不想当垃圾?”
“呵。”
落子语看着他,说道:“可你现在就是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