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的审问让徐露露觉得仿佛在里面呆了一天之久。就像上政治课，永远觉得乏味的时候再看手表才只过了五分钟那么神奇。

　　空气凝结了两分钟，审问室中只能听到墙上钟表秒针发出的声音。徐露露尴尬得不知双手放在何处，左右看了看。滑严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又道：“好，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赵佳琪手机的。”

　　徐露露手下搓揉衣角的动作停止了。

　　“赵佳琪在28号之后有没有联系过你或者你有没有看到过她发的朋友圈？”他后来注意到在赵佳琪两条对好友可见的朋友圈下有几个人点赞，但唯独和她亲近的那几个人都没有点赞过。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反而就像说好的一样。

　　很快，徐露露就摇了摇头。“她没有联系过我，但我看到过她发的朋友圈。”

　　“为什么没有点赞？”滑严拿出赵佳琪朋友圈的图给她看。

　　徐露露似乎没有想到警察会问这种问题，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我，我没有点赞的习惯。我没有给任何人点过赞，每次都是看完就关上。”

　　“觉得不好吗？”

　　“不是不好，有时候很多人都会用朋友圈炫耀，所以我一般就只是看看。毕竟现在有很多人叫人不能相信。”

　　“你羡慕赵佳琪可以去那么好的度假村住？”滑严问道。

　　徐露露突然有些激动，拍了下桌子，“不是，我没有。警察叔叔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不爱点赞而已。”

　　许刚把二郎腿放下，安慰她，“别激动，我们也是问问。”

　　叶筱晴站在单面镜前，与他们的审问桌只间隔不到五米的距离，徐露露的所有表现都在她眼中被放大。她的激动是装不出来的，此时正有一片红色将她身上夹杂的蓝色和黑色挤压，她整个人充斥着激动。不知滑严那句话为何会刺激到她，若说是嫉妒可她身上并没有显示出来。

　　如果自己会的是读心术就好了。她静静看着，默不作声。

　　滑严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像你们这个年纪应该都有一两个喜欢的明星或者网红，你有吗？”

　　徐露露点头，“有，是个乐队。”

　　“那王娅和赵佳琪有吗？”

　　她怔了片刻，“有，其实王娅和赵佳琪还都蛮喜欢网上那个叫天心的歌手，人是挺帅的，但是嗓音太细了。我喜欢的那个乐队就很不错，主唱嗓音洪亮有些年代感。”

　　滑严拿出手机找到网红歌手天心的歌曲，当场打开放给她听。“是这个吗？”

　　歌曲里天心正用他干净细腻不带一丝杂音的喉咙唱着。

　　徐露露道：“是他。”

　　关掉音乐，滑严已经对这半个小时的审问有了初步的结论。“好了，没事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起什么随时打电话给警局。”

　　徐露露没说话，两条很长的袖子里露出她同样像晒黑的手，朝滑严和许刚点了点头。

　　许刚起身送她出门，临走时滑严突然问了句：“对了，你知道赵佳琪发朋友圈的配图从来都没有水印吗？”

　　滑严期待的徐露露再次激动并没有出现，只是停顿了半晌后她竟笑了，“是吗？我还真没有注意过。”

　　徐露露前脚走，后脚叶筱晴就从观察室里跑出来。看着他们走远才敢大声说出来，“你怎么就这么把她给放了，不怕她跑了吗？还有你干嘛要告诉她水印的事情，万一她回去销毁证据怎么办？”

　　滑严又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叶筱晴想要捂住还是迟了一步。

　　“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现在就是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是什么？”

　　吕一达恰好整理完信息夹着电脑从观察室里走出来，“徐露露这个人很多话都有问题。”

　　滑严低头像是对叶筱晴一个人说，“最后一步，调查所有监控。”说完朝办公室走，“一达，你去这几个地方调出所有监控，有最好，没有的话比如小卖部之类的尽量调取附近路况监控。大许，你跟着一达去一趟，顺便问一下徐露露的不在场正名。”他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许刚。

　　叶筱晴终于明白为什么滑严的队伍可以这么受人欢迎了，不单是组内队员相处融洽，实则是因为每人都办案效率高，想人所想，绝不给人找麻烦。

　　不出一个小时，吕一达和许刚就回来了。吕一达把所有监控全都复制在了自己的移动硬盘里，两人风风火火回来才终于喝上一口水。

　　冯迟打开视频，发现内容很全。“我们运气真是好，看来有好几个十四天的省去了很多麻烦。”一般场所或停车场的录像都保存仅一周七天的时间，少数会有十四天或一个月的录像。他们经常在某些案子里遇到需要调查监控的时候吃亏。例如赵佳琪家小区的监控录像就只有七天，等到发现她的尸体再去调查早就被清空刷新了。

　　吕一达坐着转椅划到他身边，“可不是嘛，多亏了是这几个地方，要是别处真坏了。”

　　叶筱晴好奇滑严让他们去调查的地点，瞄了眼纸条上的字，“学校、福运超市路、大地便利店、徐露露家小区……怎么没有发现尸体的夹道？”

　　滑严道：“那条夹道靠着菁南一中的缘故，又不是什么僻静的地方，两头都没有监控。”

　　吕一达在电脑上点了点，看着投影道：“这是老大要求调查的菁南一中校园的录像和门口，案发前后的27和29号几天的我也都拷贝了。”

　　滑严拍了下他，“不错。”

　　菁南一中几乎在每个场所都装有监控，除去死角之外能把校园的每条路每一层一览无余。27号赵佳琪照常上学，来的时候自己一人，期间和王娅徐露露两人一起上课、打水和吃饭，曾和杜晓彤打过一次招呼。28号当天一切如常，操场的一处监控拍到了她被罚和同孙语发生口角的全过程，之后就去了校医室，所有内容都和那些口供符合。29号就没再见赵佳琪进入校园。

　　吕一达指着28号下午放学的监控说道：“就是这里放学后赵佳琪和王娅徐露露一起到学校车棚取车，之后三人一起离开学校。然后就是校门口的监控，因为菁南一中的大门朝着马路，所以我们只能看到门口的情况。王娅和她们告别，另外两人一起回去。另外顺着这条路我调取了交管局所有当天的记录，赵佳琪一直和徐露露经过所有的共同道路，按照徐露露的口供，在这里也就是福运超市的马路她们二人应该分开才对。”吕一达按下暂停键，打开另一个视频。

　　但是很可惜，赵佳琪和徐露露一起回了家。叶筱晴认得那条路，在福运超市的南边穿过那条马路再走一阵就是他们的小区。

　　滑严蹙着眉头道：“徐露露家的小区有记录？”

　　“很可惜，徐露露的家是老旧小区，老大你也看到了，咱们去的时候她家根本就不是封闭式小区，只是几栋楼耸立在那里而已。道路和家门口都没有安装监控。”吕一达叹气。这几年政府一直在整治南城老区的乱、破和差，虽然有了很大突破，但想要达到和其他区域的统一还需要不少时日。“不过呢，她家虽然没有监控，但很巧的是那个大地便利店门口恰好有一个最近新安装的停车违章监控。就是这处，正好拍到了她们两人一起骑车过去，但是没过两分钟徐露露自己就回到了便利店还买了不少吃的东西。只是赵佳琪的去处并没有拍到。我这里就是这些内容，接下来就交给大许。”

　　许刚揉了揉他粗壮的腰，拿了个水瓶当话筒接道：“主持人……这里是大许，下面由我为大家介绍证人口供部分。”

　　看他这模样几人都笑了，笑过之后滑严给了他一脚，“快点。”

　　许刚道：“先说大地便利店的老板吧，28号傍晚五点半左右，老板王超确实记得徐露露来过自己的便利店，因为都是老邻居常客所以记得很清楚。关键是老板拿出了当日她买东西的小票。”他神神秘秘从兜里把小票掏出来。

　　买的都是些女孩子爱吃的零食还有三个金枪鱼三明治，确实没错。

　　“也就是说徐露露的话里有真有假，她是在隐瞒一些事情，但又不敢不说真话。”滑严喃喃道。

　　叶筱晴把语气尽量放低，显得低调一些，“她有很多话都是假的，比如她说28号放学自己告诉赵佳琪难受就回家休息，其实你们看监控不是拍到两人一起走了。”

　　滑严有意无意的点头。

　　许刚道：“徐露露家附近的几家装修器材店我都去过了，五家里有一家休息没开门，另外四家都表示没有见过徐露露或者她父亲，也并没有买货的收据。”

　　冯迟不解道：“但是他们究竟怎么重新粉刷的房子，难道是去更远的地方买的，东城、西城、香城区……又或者别的市，还是说作案现场根本不在家？”

　　滑严若有所思，看了眼叶筱晴，她正仔细看着大地便利店的监控。

　　“你们难道都忘了徐露露的爸爸徐广发的厂子是做什么的了？”滑严一语点破。徐广发的厂子专门负责为某个大牌壁纸做印染工作，身为车间领导的他如果想从开发商那里要两卷壁纸或者找几卷有残次的带回家应该不是难事。

　　吕一达两手一拍，“对啊，徐露露家铺的就是壁纸。”

　　冯迟道：“那也就是说我们的证据充足了，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她的动机。”

　　许刚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非常不解，“你们说她屁大点一个孩子，哪来的那么大仇呀？”

　　滑严起身拍着许刚的后背，“你们把视频整理一下，可以申请逮捕令了。”

　　“我可以一起去吗？”叶筱晴还没见过现场逮捕，况且那是杀死赵佳琪的凶手，她想亲眼见到凶手伏法。

　　滑严却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到办公室门口，指着她又指指门外，“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