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代价
苏心融将报告呈给H市局负责此案的警员之后,这两起案件的侦查就算到此结束了。作为配合调查的人员,一队只能将报告全权交给他们,并不能进行庭上陈诉。报告上白纸黑字对刘梓轩和赵绮云前后死亡的调查进行了细致的分析,不管他们如何努力,最终的结果仍旧和开始一样,刘梓轩意外坠楼死亡,赵绮云心存愧疚自杀。
作为出庭人员,以滑严为首的一队四人观看到了格外精彩的演出。也就是滑严一直比较在意的赵绮云死亡的诡异姿势是如何产生的。H市局警员以及法医利用自己的巧舌如簧,在庭上一边表演一边讲解,震撼在场所有人,不时就会有人忍不住站起来想看个仔细。
他们用一比一的模拟假人和真人同时演示,在试过十余次之后终于将自己和假人形成了和赵绮云一模一样的姿势。一队无言以对。赵绮云的死亡时间推测在12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至第二天凌晨六点之间,也就是说在这个区间内不管她是否有过提前练习,都可以在试过多次后用这个办法将自己吊死。
事实就是如此现实。检察官在结合两方警员调查的报告后最终给出了这两起诡异案件的解释。刘梓轩因追狗意外坠楼死亡,赵绮云作为他的监护人没有对其进行到看护的责任而心存愧疚,利用自身的迷信和书籍上的内容把自己杀死,希望可以得到解脱。
一宿未合眼,一队的四人坐在海边,苏心融打开一罐咖啡喝了一口,“可是我们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刘梓轩背后的伤为何所致?”
许刚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有点气馁,“也没有解释清楚赵绮云房间墙上的那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谁能救我。
滑严喉咙有些干涩,他少有的没选择咖啡,而是打开了一瓶矿泉水,一口饮了半瓶。“大概是为了救赎自己,也是告诉别人这就是代价吧。”
陈文竹道:“解释解释老严。”
滑严道:“其实到今天,通过这些零碎的线索我判断刘梓轩是被杀害的,至于赵绮云她是真的自杀,判断的来源就是这句‘谁能救我’。而赵绮云也一定知道是有人不小心害死了刘梓轩嫁祸到了她身上,虽然罪不至死,但赵绮云却因为那个真正的凶手成为了一个对孩子不负责任看护的监护人。她知道警方一定找不到那个真凶并且对她没有看护好这件事深信不疑,所以她选择解脱她自己,陷害别人。”
一阵海风吹过来,苏心融恰好打了个哆嗦,“滑队这话怎么说?”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筱晴说过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后面却是句号。”
众人一口回答。尽管这句话看起来很奇怪,但他们无法解读。许刚曾怀疑说这是配合书中阵法所写下的咒语。
滑严面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这种空穴来风的判断无法写在报告上,只能拿来说说而已。“我昨晚想了很久这个问题,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绮云在偶然知道刘梓轩是被别人害死的之后心中确实难受,但是当天就已经开始有人说是因为她没有看住孩子让他掉下去了。这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赵绮云当时一再强调刘梓轩昏迷之前喊了宠物狗的名字,她确实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可她自己找不出真正的凶手只能胡乱猜测。”
许刚两手一拍,“当时家里不就是保姆和她那个朋友在家吗?况且我们也看过监控了,没别人啊。”
苏心融赞同地点点头,柳叶眉紧蹙着仿如被春风吹皱一般。
有关这句死亡留言,就像哲理似的难懂。滑严续道:“我的意思是赵绮云知道自己替那个真正的凶手背了黑锅,所以这就是‘她救了他’。赵绮云救了凶手。”他在沙滩上划了两个圈。“所有人都认定是她,所以最后她选择自杀,做成被别人杀死的模样。她想陷害在屋里的人,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当时唯一一个和她留在别墅里的刘振东。”
许刚不可思议的“啊”了一声,双下巴都露了出来,“赵绮云恨刘振东,难道他俩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滑严摇头,“当时赵绮云应该是在想如果刘振东被警方当成了凶手,那么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再被背黑锅救他。所以她写下‘谁能救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死作为代价找出一个能和她一起死的而已。”
“啊,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赵绮云自杀就是为了让警方认为有人杀了她,而她也成了被害人自然就和刘梓轩的案子一样了?”许刚拍着大腿,脑子在急速运转下终于有了些反应。
“可以这么说。”
陈文竹打了个哈欠,顺着眼角流出眼泪,“老严你这脑子可真行,能把这个都想出来。但是我还是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陷害刘振东呢,保姆不是更好?”
同样身为女人,经过滑严的一番分析,苏心融大概明白了赵绮云的想法,“也许她早就察觉到了刘振东对自己有好感,相比保姆见财起意,见色起意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吧。只是赵绮云没想到警方还是确信她是自杀。”
许刚道:“这女人心够狠的,连自己都敢下毒手,真真儿是‘疯起来连自己都怕’的那种。她弄这么大一个圈子,付出自己的生命来陷害别人又没成功,死了白死啊。况且也没人总说是她的原因。”他不明白赵绮云哪来的那么大气性。
滑严道:“孙慧芳说能看出赵绮云是真心对刘梓轩好,应该是打心底拿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虽然他们都说她变了,但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当年那个自己的影子。所以她怨自己那天没有看好刘梓轩。”
“删掉的微信又怎么解释?”苏心融反问。
许刚“嘿嘿”笑了,这回他明白了,“我知道,问我问我。”
苏心融配合道:“为什么?”
许刚道:“滑队不是说她怨恨自己,又害怕又担心。刘振强发了那种‘孩子可能要不行了’的话,她看完之后肯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如此又反过来恨那个杀害刘梓轩的凶手,所以干脆选择自杀。她之所以删除那条微信应该就是心里上的选择,眼不见为净,看不到心里好过一些。”说完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期待表扬。“对不对,我说得对不对?”
滑严微笑着表扬:“对。常年的唯心主义让赵绮云相信很多事情都是有神的眷顾鬼的复仇,就像埃及的木乃伊他们相信灵魂在下一世还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她做了那个法阵应该是想得到解脱并且把厄运带给另一个人。”
“呸,迷信。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鬼神。”许刚骂了一句。
陈文竹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收进兜里,“这话就不对了,每次你期待结案回家的时候或者买彩票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说‘老天爷保佑’这样的话?”
苏心融被逗笑了,有陈文竹在总能转变阴冷的气氛。
许刚觉得他说得对,可就算求老天爷保佑,最后不还是得靠他们自己破案吗?
沙滩上四个人并排坐着,许久没有说话,只有海浪一波波拍在沙滩上。海水中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远处几个家长朝他们喊着“危险,快回来玩”。
半晌后,许刚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买过彩票?”
陈文竹道:“我见过啊,咱们旁边小卖部。”
许刚回想了一下,“我那是去买烟,谁说我去买彩票啦!”他真是去买烟的,而且小卖部里的彩票早在两年前就不干了。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买过一次,一百块钱全赔了,之后再没敢买过。
陈文竹道:“不对,你肯定买过。”
“没有!”说完许刚站起来朝着陈文竹打过去,俩人跟孩子似的在沙滩上跑闹了起来。陈文竹穿的皮鞋,不小心鞋尖戳进了沙子里摔了个跟头。许刚跑过来俩人闹作一团。
苏心融看着两人莞尔,“幼稚。”
早在他们来H市之前沈局长就单独说过,对于这次的配合调查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但伤害刘梓轩的凶手是谁,他是故意还是意外以及赵绮云为何会选择陷害刘振东还有很多疑问,可他们的一切调查终点都和H市局相同。因为现在就连一队自己也无法查出第一个凶手,赵绮云已死,一切都死无对证。
赵绮云想用生命的代价来表演一场闹剧,可是她失败了。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人们看到有装修的队伍进入香缘别墅,重选风水方位变化环境,大动干戈改造房屋,从此那栋香缘别墅又有了新的名字。而那些初闹着要得到真相的人如何了呢?
赵绮云的闺蜜方鹿远走旅行,想要重走一遍当初她们共同游玩过的城市,通过闺蜜的事件获得灵感,回家写出了新的悬疑小说,得到大量读者的好评。王萌卖掉了自己在H市的公寓和姐姐王真一起到别的城市重新生活,她不再藏在家中,而是走出门外选择新的人生。刘振强早已从痛失妻子的悲伤中走出来,竟还借着噱头将H市的原香缘别墅打造成了一间沉浸式密室,再次吸引大量游客。而他也在自己生日后迎娶了新的妻子。
两天后一队一行四人告别H市回到局里报告香缘别墅一案的所有事宜给上级,由滑严提出申请,介于一队人员的工作量和时间,批准全员使用年假天数提前放假。随着香缘别墅的案子结束,一队也在此画上了这一年的句号,开启来年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