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渊
鹅毛大雪接连下了三日,卧龙山覆了厚厚一层雪,遥遥望去仿佛盘踞此间,小憩的霜色巨龙。
容色平平的少女,背着仿佛山水画唯美精致的少年,深一步浅一步,沿着湿滑难行的小道向山顶行去。
少女宛如熟透水晶饺剔透的脸颊,因负重前行,没一会儿,蒸腾出妍丽的红晕,嘴巴好似老风箱呼哧呼哧呵着白气。
踏上山顶的一刻,雪停了。
云破日出,阳光洒了一地,将荒凉的白染成了炫目的金。
昏睡的少年,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露出一汪宛如深潭,幽深深沉的眸,茱萸般的红唇因高烧,失去了往日的红润,翘起憔悴的干皮。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少年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少女察觉少年醒了,煞风景的说道,“龙隋安,我知你重返家园,正万千思绪在心头,我这时打搅你着实不好。但是吧,我背你到山顶,又累又饿,一刻都不想呆这儿受冻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抵达龙渊秘境。”
龙隋安一开口,仿佛利甲划过镜面的嗓音,令少女不自觉偏了偏头。
“跳下去。”
“哈???”
魔弑染掏了掏耳朵,一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旋即惊呼道,“姓龙的,你烧糊涂了是不是,你知道卧龙山距龙渊有多高么,凭你我的修为,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我龙渊秘境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的,只有不惧生死,受龙灵庇佑者,方可入境。”
魔弑染把龙隋安丢在了地上,擒住了对方的下巴,望着其深不见底的黑瞳,冷声质问,“魔如何得到神龙庇佑,姓龙的你又想坑我,是与不是?”
龙隋安狭长的眸眯成一条线,笑的讥诮,“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魔教八少主,这是怕了?”
芊芊玉指抚上龙隋安脆弱的玉颈,上面凸起的青色细筋,仿佛撩人的琴弦。
魔弑染笑的凉薄,“你当我是三岁稚子,分不清犯险与勇气的区别,听你三两句激,便兴冲冲的跑去找死。”
手指忽尔收紧,龙隋安因高烧坨红的脸颊,眨眼间退去了所有血色。
“圣教被袭之夜,你的好继母派人趁乱取你性命,关键时刻是我救了你的狗命,你不说感恩戴德,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意欲害我,我若不杀你,岂不堕了吾教威名。”
龙隋安黑黝黝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魔弑染,笑着说道,“你九死一生的救下我,又冒着重重追杀,护送我回龙渊秘境,难道就是为了让我魂归故里,我赌你舍不得杀我。”
心思被点破,魔弑染怒不可遏,一掌拍向龙隋安心口。
龙隋安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自悬崖坠落。
“我赌我舍得。”
魔弑染喃喃一声,转身便要离去,立足之地忽而塌陷。
“该死的龙隋安,你给我等着。”
魔弑染咒骂一声,噗通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龙渊。
自山崖坠入龙渊,魔弒染只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拍黄瓜,五脏六腑都被拍移了位。
更糟的是寒冬腊月置身龙渊之中,水宛若无孔不入的牛毛针,扎的人没有一处不痛的。
一只手推了她一把,魔弑染破水而出,大口喘气。
下一刻,拔下了发间,由圣树鬼木所制的簪子。
木质素簪内,凸起一节节中空的木杆,通共七节,第七节锋利如刃。
魔弑染反手刺向了背后,身后之人早有所料,轻巧的避开了攻击,熟悉的声音清冷的响起。
“这里机关重重,没有我带路,你必死无疑。”
环顾四周,只见黑灰的秽气笼罩着整座寒潭,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魔弑染不禁捂住了鼻子,拧眉问,“这里是……龙渊秘境,怎的瞧着比圣教鬼蜮,还要阴诡可怖?”
“《述异记》曾有载,虺苦修五百年化为蛟,尔后千年,蛟历劫成龙之际,将其厄念封印于此。斗转星移,封印日渐衰微,神龙厄念秽气外泄,原本蕴天地灵气之所,已变为鸟兽尽散,寸草不生的禁地——龙潭诡洞。常人入内非疯即死,但只要安然度过,便可抵达龙渊秘境。”
重伤高烧的龙隋安,说完这席话不停的干咳,像是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似的。
喉头忽而一甜,龙隋安摸出袖袋巾帕,霜色的帕子绽放点点红梅,眼前一黑便要栽倒。
魔弑染一把抓过龙隋安右臂,扛在了肩上,冷声道,“要晕等我们离开这里再晕。”
“知道了。”
龙隋安老实不客气的,将所有重量压在魔弑染的肩头,看向不远处好似张着大嘴的妖兽,妄图将这一方天地吞噬殆尽的洞穴。
“想离开龙潭诡洞,说容易也容易,只需从九死一生诡洞中,找到生门便可。说难也难,一旦有生人踏入诡洞,便会触发龙怒,至死方休。”
“你有办法度过。”魔弑染不禁问道。
龙隋安沉吟片刻道,“我年少时曾侥幸从中取走,龙渊秘境至宝——龙吟剑,但五年过去了,龙潭诡洞内秽气,比之从前天地之别,我只能说勉力一试。”
魔弑染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我差点儿真信了你的鬼话,什么唯龙灵庇佑者方可入内,我瞧这条不归路,更像是丧家犬舍命一搏,最后的出路。”
龙隋安不怒反笑:“你好,丧家犬。”
魔弑染糯白的牙,被磨的嘎吱作响。
下一刻,将柔弱不能自理的龙隋安,按进了水里,好半天方松手。
龙隋安虽知魔弑染这女魔头心狠手辣,但万万没想到,她会丧心病狂至此,一个不备呛了好几口水。
如黑绸柔顺的头发,一条一条黏在脸上,衬的龙隋安本便不好看的脸色,白的仿佛透明。
打量着龙隋安狼狈的模样,魔弑染抱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模样瞧着比之前,更符合龙渊秘境大公子的身份呢。”
龙隋安整理了整理仪容,凤眸微挑,道不尽的风流,“为了你的喜欢,我做什么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