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郡主
祭天大典正午才开始,然辰时刚至,街头巷尾便挤满了,想要占据好视角,一观司天监监正祭天英姿的百姓。
酒楼茶肆楼上雅间,亦是人影绰绰,仆从井然有序搬来箱笼,立即有侍女上前,有条不紊的取出主家惯用之物一一换上,原本干净雅致房间,顿时显贵起来。
江湖人自不在这二者之列,只见广厦梁上悬着孤客,高枝倚着抱剑游侠……
细细看来,竟然哪哪都塞满了人。
“都怪我赖床,好位置被人给占完了,你们在此稍侯,我定想办法找到位子。”
我转头就要走,后领突然被人揪住,给生拉了回来。
“等你找到位子,黄花菜早凉了,跟我走。”
初阳斜照在魔药祯身上,为其镀上了层灿金光华,比之更耀眼的少年意气。
门外早有一辆马车侯着,见人出来,车夫恭敬的施以一礼,搬来了马扎,魔药祯率先上车,魔觅音紧随其后。
马车瞧着平平无奇,然细细看来处处都体现着不凡,车帘用的是上好的蜀锦,马鞍、蹄铁乃至车毂处皆有描银。
我暗暗咋舌的同时,揣测着车主的身份。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车。”
“哦好。”
案几上的茶腾着热气,点心盒摆着,瞧着就好吃的蟹壳黄、龙井条头糕、梅菜扣肉酥饼。
我顺手拿了块龙井条头糕尝了一口,红豆香甜,糯米软弹,外裹的龙井茶粉清香四溢,比之他曾吃过的条头糕都要好吃。
正想再尝尝梅菜扣肉酥饼,忽而响起一声脆响,魔觅音捂着手,不满道,“凭什么他可以吃,我不能吃。”
“凭我看他顺眼,看你不顺眼。”
魔觅音默默拿起腰间的骨笛吹了起来,凄惨的曲调,如三月里冷雨,打在人身上,却好像落在人心里,教人由内而外都被冷意给沁透了。
魔药祯从袖袋摸出两团棉花,娴熟的塞住了耳朵,旋即拿起蟹壳黄,嚼的嘎吱响。
车内教人不舒服的氛围顿时一散,魔觅音见势停止了吹奏,不无感慨道,“小六可真是长大了。”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幼稚。”
二人斗嘴的间,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车帘,恭敬的奉上两套侍卫装,“药神医,这是按您吩咐备下的衣裳,一会儿换好衣服,我带他们去卫队。您请去小姐车上罢,她等候您多时了。”
只见不远处停着辆,由四匹汗血宝马驱驾的马车,后方的侍卫举着黑旗,赫然写着威北侯三字。
我正为魔药祯交游广阔而心惊,就听魔觅音语不惊人死不休,“凭什么她能舒坦的坐马车,我却要扮成侍卫,累死八活的举着旗,走去祭天大典,我不管,我也要坐马车。”
“车上乃威北侯嫡女青琅郡主,怎可与外男同乘,你非要坐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侍女是可同乘侍候的。”魔药祯昂起下巴,眼里尽是挑衅。
本在一旁看好戏的我,闻言一把捞过侍卫的衣裳,生怕晚一步得要男扮女装,然后脑壳就被敲了。
“为了不受累,我豁出去了。你该不会想丢我一人吧,不准,你得陪我一起。”
魔觅音扯过我手里的侍卫服,还给了车夫。
“这如何使得。”车夫咋舌。
魔药祯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怕事不够大,“青琅性子比我还跳脱呢,八成能同意,劳烦王叔代我问问。”
王叔脚步比去上坟还要沉重,拖拉的问完回来了,同时带回两身侍女服,银饰香包等女儿家惯用物什更是一样不少。
“威北侯家小侍女,你们打扮着,我先去你家小姐车上候着了。”
我一把拽住了魔药祯袖子,不死心道,“我这个岁数,正是吃苦的时候,还是扮侍卫比较好。”
“好端端的搞没苦硬吃那一套干哈,这里又没人会心疼你啰,来来来,哥教你没福硬享。”
一条长臂横在脖子前,我被生生拖了回去。
魔觅音师承魔音师惑心,善以乐为媒,操控人心,但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扮起女子来,竟是得心应手。
威胁我换了缃色的侍女服不说,还亲手为我梳了双丫髻,系了千岁绿的香包。
从上到下审视一番,魔觅音又从托盘取了对蝴蝶簪为我簪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骨响过后,魔觅音身高缩了九成,原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柔和,小指挑起侍女服,眼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见我眼里明晃晃写着,你要敢不穿我和你拼了。
魔觅音嗤笑出声,旋即换上侍女服,长发随意挽了个随云髻,以黑檀玉髓簪固定,手指拂过托盘,最终选了雪青色的香包系上。
确认一切妥帖,魔觅音率先下车,莲步轻移,裙摆如盛放的夏花,姿态万千,顾盼间,眉眼如山涧清泉,干净澄澈。
妩媚与清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被个男人完美融合。
我整个人如遭雷劈,定在了原地。
半晌没见人跟上,魔觅音脚步一顿,偏头问,“好看吗?”
“好看。”我使劲点了点头。
本憋着坏的魔觅音,笑容一僵,快步回到车前,猛的抬起了手,我正欲去挡,手却被人一把挽住。
“妹妹,你再磨磨蹭蹭让郡主等,郡主宽厚自不会说什么,嬷嬷的竹板可不会客气。”
魔觅音挽着我,更像是缚着我,携我上了郡主的马车。
青琅郡主眉眼间,不见世家贵女的娴静高雅,反而有种男子的英气疏阔,几十斤的钗钿礼衣加身,毫无束缚之感,反彰显其将门气度。
“拜见郡主,多谢郡主带我们上天梯,近观监正祭天风采。”
“当年,我父被鞑子毒箭所伤,众军医束手无策,若非药神医不辞辛苦,前来替我父解毒,军心不稳,战事真不知会如何收场,万一……后方的百姓会沦落何种境地,我想都不敢想。此番药神医想看祭天大典,我数日前便安排妥当。”
见我嘴巴圆张,吃惊不小的模样,青琅郡主眉心微皱,高声质问,“你为何这般反应,难道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