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垂雪身后跟着小尾巴拾歌一起过来,说是水晶院的漏洞已经修补完毕,太子还是想让他们亲自过去一趟。
慕悠游还从未去过水晶院,便一口应下来,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听拾歌说院前那几只仙鹿可会撒泼,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鹿能给仙障装出裂缝。
“悔过书还没有写够吗?”垂雪问道。
拾歌立刻摇头摆手,“够了够了。不过阿游姐姐以前都是怎样写的悔过书?”
慕悠游一愣,哪个告诉她自己常写悔过书的?便问道:“谁告诉你的?”
拾歌道:“松青夫子啊,其实不是昨天,之前在课上他也经常说以前有个学生总会被父亲要求写悔过书,因为她太不懂事了。”拾歌说的天真烂漫,顺其自然。
慕悠游尴尬了片刻,“……我,其实也没写多少。”这个松青夫子倒真是和她对着干,没想到他还学会在人背后说人闲话了。教育学生也不是这样教育的,她早就觉得松青夫子有些偏激,果然没错。
还不等拾歌说话,几人从远处就看到一墨色长衫的老仙捻着胡须和同僚打了招呼,悠然的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拾歌也看到那人,连忙躲在垂雪身后,“松青,松青夫子。”
慕悠游再将那人仔细看了,可不就是那喜欢给自己衣服作画的松青老儿嘛。“让我去会会这老头子。”她撸起袖子向前走。
计宸泽揪住她,“不可。我们还要去水晶院见扶苍。”
慕悠游道:“没事,用不了多久,是不是垂雪姐姐?”
垂雪掩住嘴一笑,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只是师徒多年未见打个招呼,无妨。”
松青今日不知是因为讲课顺利,还是因为灵光宴即将来临,印堂都红得透亮,整个人都精神百倍。迈着矫健的步子走着。论他这个年纪,虽然长相为老人,但若在灵宝天尊那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两人迎着面相互走来,松青眯着眼也看到前面一行人。拾歌和垂雪他自然认得,便加快脚步走过去。“拾歌公主,垂雪仙君。”
见此情景,慕悠游心中“哼”了一声,拾歌毕竟是天君的孙女,看他也不敢像对自己那样对人家。
松青抬头对上慕悠游投来的“敌意”眼神,觉得此女子甚是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倏地夸张地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哎呀,你,你是,你是慕悠游,慕将军的女儿?”
慕悠游想回他“我回来找你报仇了”,可她没敢说出口。行了个礼,意味深长的回道:“松青夫子好眼力,多年未见竟还识得小女子。”
松青一番震惊后倒一反常态,眼中多了一些光彩,又走回来看了看慕悠游。“长大了,变得沉稳许多。”说罢认可的点点头。
慕悠游跟他客气道:“幼年顽劣,还望夫子多海涵。”
松青摆摆手。其实慕悠游不知道,方才垂雪就想说起此事,奈何她和拾歌一唱一和来不及。在幽冥山异动的事情上,松青夫子也是站在相信慕家的队列中。虽然他只是一位老师,但只要有机会都会在朝会上帮助衍风殿下和扶苍进言,希望可以派更多的人手去调查。
松青是相信慕家的,他绝不会因为当初她时常顽劣,又或是神族惧怕的力量而墙头草随着另一方倒过去。
此番见到慕悠游,松青非常感慨,神情也有些激动,看着她不住道:“好,回来了就好。好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和松青寒暄了片刻后,等他们走到水晶院的时候,扶苍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见他们过来便走过去,“你们总算来了。”
拾歌探头向院中望了望,门前那几只自由行动的仙鹿不见了。“鹿呢?”
扶苍点点她的额头,“还想着鹿,为兄把它们关起来了。”
“关起来多可怜,我向堂兄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喂它们稀奇古怪的东西吃了。你就把它们放出来吧,好嘛好嘛?”拾歌见扶苍避走了门前的侍卫,一个劲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扶苍无奈,“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撒娇。”说罢带着他们走进院里,看到墙角一处围着栅栏的地方被打开。
慕悠游瞪大双眼,看着五六只白色衬着紫光的高角仙鹿,各个扬着头挺直脖颈从栅栏后的洞中走出来,迈着幽缓的步伐,见到生人啼叫一声。
“好高贵啊。”见到几只仙鹿的真身,慕悠游才晓得它们为何不能随便吃东西。因为它们都太娇贵了啊。
仙鹿对慕悠游他们似乎都保持着一层警惕,倒是计宸泽,仙鹿竟朝他走过去,弯下脖子仿佛人鞠躬一般点了几下头,又卖萌似的用角轻轻蹭了蹭他。
计宸泽礼尚往来,伸手抚摸了几只鹿角,“那它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扶苍道:“它们是三叔从医仙谷带回来的,因是从小在那处长大,吃的都是灵丹妙药做的食物,除了这天宫的草以外它们只吃从医仙谷拿过来的草药饼。只有这样才可保持这般样貌。”
慕悠游见它们各个如白玉雕琢似的,感叹:“当真神奇。”
拾歌拿来草药饼带着慕悠游和计宸泽二人将那几只仙鹿喂了,扶苍便带他们走进了水晶院一帘巨瀑后被隐藏的地带。
一进入此间,里面的景致竟突然变了模样。分明瀑布外还是晴空万里,可里面却是浩瀚银河,满天星斗。而衍星晷就坐立在最高的地方,远处的悬崖尽头。与其说它在水晶院内,还不如说在另一空间内。
衍星晷的指针直指天穹与银河遥遥相望,发着微弱的蓝光,不知在感应着何事。
慕悠游好奇道:“你把碎片就放在此处了?”
扶苍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她续道:“我还以为你会把它放在更安全的地方。”
扶苍看了眼拾歌,解释:“此处除了我以外,就连天君需要进入的时候也要报备于我,其余的人若想进来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说罢朝垂雪示意。
垂雪走出来站在衍星晷的一侧,施法令衍星晷震动,不多时从它的前方逐渐升起一个棕色的匣子,原来它是被封在衍星晷下面的。
匣子里放的便是星胎,也就是衍星晷的碎片。此物除去扶苍和垂雪,其他人都没有见过,此时匣子被打开,就连计宸泽也凑上去想看看它到底是何模样。
慕悠游盯着碎片看了半晌,脱口而出,“这就是衍星石碎片?”
扶苍将匣子腾空,从里面取出一片后又将它封了回去,速度之快来不及反应。之后回身道:“是了,这便是衍星石碎片。”
拾歌毫不在意,先慕悠游一步把疑问道了出来,“这碎片怎的长得像块胶布似的?”只不过颜色依旧呈蓝色,但显得却格外的……破。
慕悠游道:“我也以为它至少要向冰晶一样剔透。”
计宸泽盯着碎片道:“这衍星晷脱胎便同蛇族有一些相似,如此看来就如蜕皮一般。”
垂雪莞尔,拿出一荷包将碎片放在里面,“正是如此。衍星晷乃星石所炼而成,因为它自身的能力致使它会按时间自行脱落陈旧的东西,通过此种办法得以新生。就像蛇蜕皮一样。”
“太神奇了。”慕悠游接过荷包,本想放在自己身上,最后还是伸手递给了计宸泽。
扶苍嘱咐道:“碎片的能力极其强大,一片足矣。”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说,“若用它来铸剑,此剑定有判断之力。”
计宸泽认真点点头,将荷包收好。
三日后灵光宴如约举行,慕悠游和计宸泽只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参加。灵光宴几十万年不变,神仙们饮酒论道,凤尾花开遍云守亭。美丽的凤凰一族舞姬围绕着凤尾花翩然起舞,做祈祷状在空中洒下一片火色的希望。
衍风本想邀请慕悠游一同参加灵光宴,好在宴会上当着她本人的面为慕家正名。但她摆摆手,只说自己不再适合那样的场合了。
灵光宴第二日一早,计宸泽被天君和衍风叫去,说是讨论一下未来岁和一族能否与神族再签署一份协议,神族将与魔族全力维护六界安稳,诛杀真凶。而若岁和能有这样一份协定,便再不能被冠上叛徒的名字。
慕悠游让计宸泽一人去了坤阳殿,自己则守在晔清宫中,享受片刻的宁静美好。
半个时辰前拾歌曾来过一次,扭捏的问慕悠游“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这几日慕悠游与她和垂雪相处的甚好,垂雪因为灵光宴的缘故脱不开身,拾歌就带着礼物一个人过来。慕悠游看了眼她,敲着她的脑袋瓜道:“舍不得我?”
拾歌毫不犹豫点头,“以后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慕悠游知她心思,女孩家的心思嘛自然就是那几个,“待到一切结束,你可来找我,我带你去左缁山。岁和里有个殿主叫利南风,他就是魔尊的关门徒弟,人可好了。若有一日你当真来了,我便让他去探探魔尊的话。”
拾歌兴奋难以抑制,摇了几下慕悠游坐着的躺椅,“那就这样说定了,日后我定会去找他的。”又陪着慕悠游在院子里坐了一会,没等来计宸泽。百无聊赖的磕了些瓜果,实在觉得她这样悠闲的躺着太过乏味,便说了几句话就跑了。
慕悠游看着她拿着树枝无聊的模样唏嘘:“从前我也像你一样啊拾歌。”
然而宁静与美好总是会伴随突如其来的事件。在院中又呆了一会,突然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气息,距她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门口的侍卫将其拦住:“来者何人?”
慕悠游在后院里听到声音就起身往外走,穿过前厅便看到门口被侍卫拦住的阿欢。
“阿欢?”她顿了下奇怪道。
阿欢第一次上九重天宫来,从神宫大门开始就一路被盘问,这会儿终于看到主人,便开始大叫:“主人,主人,是阿欢。”
侍卫看到她们认识,便将其放了进去。阿欢快步跑进来,“来不及了,主人快走。”说罢拽着她的手往外走。
“何事如此心急?”
阿欢恨不得现出真身把主人扔上自己的背,“刚才有个叫……叫徐诚的来信,说是殷夫人死了。”
慕悠游怔在原地,良久,脑海中瞬间出现很多与她生活时的点点滴滴。“殷夫人怎么会死,是良修杀了她?”
阿欢才想到信就在自己身上,敲着脑袋把信递给她。
上面只写到:殷夫人不信良修之恶行,亲自调查,劝其悔过无果以死相逼,自杀于朔望亭。良修固其元神不散,欲炼法器。
“走。”读完信,慕悠游转身便拉阿欢离开。想用殷夫人的元神修炼法器?即使她的死都不能让良修有一点悔改,也是,他不是早已经丧心病狂了吗。
她必须去一趟净天宫拿回殷夫人的元神,让她好好离开。
阿欢停住,“可是宸泽主人怎么办?”
慕悠游看了眼石桌,随手放了一封简单的信在上面。“阿欢留在此处等着魔君,我一个人去。”
“主人不要,危险。”
“我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