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镜神伤时,一只宽厚但冰冷的大手搁在了她头上。
“不要伤心,想要什么就抢过来,唯有抢夺才不会失去。”
她眨了眨眼,抬头愣愣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的灰色眼睛在说这句话时有了一丝亮光,就像锁定猎物时的野狼,凶残又贪婪。
“无愿……”
她喃喃道,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重重点头道:“唯有抢夺才不会失去!”
“咳咳!”姜术宴重重一咳,用手挡住嘴角的笑容,语气却是委屈巴巴的,“你们俩真的够了,真当我不存在啊。”
“啊,术宴,你什么时候来的?”黎镜眼里带着明显的疑惑。
无愿揉了揉她的头发,“他是最早一个来的。”
姜术宴揉着额头叹气。
怎么办,有这几个不靠谱的同僚,头好痛!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整个生烟阁已经坐满腰缠万贯的修士,还有许多没有通行令牌或被抢走通行令牌的修士堵在门外,正闹得沸反盈天,若不是有生烟阁的高阶修士看着,怕早就闯了进来。
即使是宋悯,也能听到外面不时传来的呼叫声。
她在三楼的楼道间被人堵住了。
看身形是个女子,全身笼罩在烟灰色的斗篷里,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在她面前,指尖挂着一块花形玉坠。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沉重的弦音,带来一丝不安的预兆。
“命运告诉我,我会在这里遇到想见的人。”
宋悯再次叹气,“文心,我知道是你,别装了。”
故意营造的神秘氛围一下子被戳破,谭文心摘下兜帽,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只有你会说命运这个词,命运,生命的运数,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两人嬉笑打闹一会儿,谭文心忽然正色道:“你还好吗?”
宋悯愣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道:“当然好啊。”
她走到窗边,双手撑在栏杆上靠着。
破断海的风吹到这已经很温和了,湿湿咸咸的就像小猫在轻舔人的脸庞,灯火让深沉的夜幕带了丝柔和的遐想。
破断海中心的风绝不是那般温柔,但随着距离的增加,终究会变成一缕清风拂过;太阳的光芒如此刺眼,落在人身上也只会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永恒不变的事物尚且如此,又何况感情呢?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想起寄雪这个名字,心中就不会再有钝刀反复划过时的疼痛了。
她说起了自己的近况,说徐寇之已经去了丹医谷接受治疗,萧楠悟在为她的国家浴血奋战,自己则在唐夜的指导下积极修炼,争取在一年后打败宋弦,尽管这个目标看起来天方夜谭。
没有谁会停留在过去,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已逝之人。
谭文心看着宋悯嘴角挂着的浅笑,忽然伸手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难过的时候不要强颜欢笑,哭出来也没关系,软弱一点也没关系,将难过的事哭出来,心里面才会留下开心的事……”
远方传来了海燕归巢的呼声,她感受着肩上传来湿濡,仰头看向无尽的黑夜,眼里有泪花闪过。
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还好吗,我好想你们……
事到如今,这里的世界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宋悯本人,谭文心有过猜测,是寄雪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她。
但寄雪为何会对她改变态度,仍旧是一个谜,直到他们离开那块来自远古的破碎空间,她在一个充满回忆的梦里,才忽然想起,在书中,第三次进入时空通道前,宋悯把带有寄雪灵魂的乾坤戒取了下来。
但现实是,宋悯并没有取下戒指,或者说,在第三次,她主动选择回到寄雪的过去,并且加深了与他的羁绊。
因此这个世界的走向才会与书中的有了偏差,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寄雪和唐夜就是最大的变化。
宋悯松开握住谭文心的手,这次她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谢谢你,文心。”
目送宋悯离开,谭文心不由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来云机城不仅仅是为了拍卖会。”
谭文心没有看身边的人,她站在宋悯的位置上像她一样看向窗外。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宋悯的呢?
在没见到宋悯之前,她一心想要避开书里的这些主角,只想好好活着,找到回家的办法,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与她无关。
可是阴差阳错有了交集,她才发觉他们并不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群有血有肉的少年,书里的描写终究只是描写,代表不了一个人的全部。
他们朝气蓬勃,信念坚定,和那样一群人相处,很难不喜欢上他们。
其中,她最关心的就是宋悯,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变化最大,也是因为她的状态如同前世的自己,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却始终不肯放下最后的希望——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更自由。
“啊,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谭文心转头对施年说,眼角余光看到院中有数到人影闪过。
她没有多想,拍卖会即将开始,生烟阁的工作人员在准备拍卖物品也正常。
随着两个穿着生烟阁长衫的粉面人走上台,喧哗声渐渐退去,目光贪婪的盯着他们,手里捏着报价器,正摩拳擦掌好好拼一番。
一秒,两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中间两人却迟迟没有开口。
众人眼里的兴奋变成了迟疑,这时,站在舞台中央稍矮的那人开口了,粉色面具下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金光。
“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总所周知,云机城拍卖会是大陆最大的拍卖会之一,每次都能出现让世人惊叹的宝物。今天,我们更是有幸见到了类似一心铃、无叶果等百年未见的珍品,相信各位有所了解,也有了将这些宝物带回家的充分准备……”
“哼,这是当然!”
“别啰啰嗦嗦的了,赶紧开始吧。”
“很好,那么,我宣布……”
面具下的鲜红嘴角一勾,他张开双臂,就像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游戏结束!”
话音刚落,众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怀疑他说错了,这时身后那个推着木箱沉默的男人突然往箱上一拍,一个流着黑色鲜血的微微颤动的巨大肉块暴露在灯光下,魔气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充满整个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