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米糠的男孩当然饿，可是看着那半块馒头他有些疑惑：“大姐是从哪里得的馒头，馒头不都是让爹娘和三弟吃了吗？”

　　尽管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小周怡还是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嘘，这个是我昨天偷偷留下的，你别给爹娘说啊，不然又要打我们了。”

　　建子乖乖点头，看着馒头疯狂咽口水。

　　小周怡也知道他饿，她昨天也只喝了一碗米糠，晚上睡觉的时候胃里没东西消化一直咕咕的叫，还不断有酸水冒出来，早上起来嘴巴都是苦的。

　　她将馒头一分为二，然后让建子拿出火折子点燃，稍微把表皮烤热了就狼吞虎咽起来。

　　建子吃下最后一口馒头抽了抽鼻子，这时肚子又响了一声，他抬头看着暗沉的天空，黑釉般的眼睛闪过与同龄人不符的老成，他问：“大姐，这里每年都要涝，爹娘为什么不搬走呢？”

　　“你疯啦，这家怎么能随随便便搬呢，而且我们周家都在这过了好久好久了，又能搬去哪里？”小周怡在这方面很守旧，搬家就意味着放弃几代人的努力，要是随随便便搬走，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建子也只是随口说说，就算大姐想搬爹娘也不可能搬，他还记着三岁前的事，他被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饱经风霜的夫妇将一小碗老豆腐放在案桌上，然后点香、烧纸、祭拜，一举一动说不出的虔诚。

　　可是祭拜了那么多年老祖宗也没有显灵让他们周家富有起来。

　　这世界真的有神吗？建子时常想这个问题。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在山中寻找食物，这座小山不足五百米高，却是这片平原最富有的地方。

　　冬天来临后他们便经常在山脚挖埋在雪下的野菜。

　　“二弟，你去那边，我去这边，别走太远，也别进入山里知道了吗？”小周怡照例叮嘱了他一句便拿着镰刀背着半人高的背篓离开。

　　建子一深一浅的在雪里滑行，这些天雪下得实在太大都快到他胸口了，建子要去的地方是他昨天去的，那里还有些野菜没采完，可是再往前雪都要淹没他了。

　　建子已经不太确定自己已经走到哪了，他是根据树木来记位置的，可这些雪把它们都变成了一个样。

　　“再往前走走，要是还没到就原路返回。”

　　建子喃喃自语，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从脚下传来，紧接着下面一空整个人被雪埋了进去。

　　宋悯被困在这个漆黑的许久，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午后半梦半醒间的酣然，又感觉周围的空气在压迫自己想将她排离。

　　而且，她好像摸不到自己的身体也触碰不了其他东西。

　　这种状态让她想到了灵魂，难道她已经死了？

　　头顶忽然传来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东西从上面经过，她抬头，一个黑影穿过她的身体，紧接着无数雪花扑进这个黑色的洞中。

　　平整的雪地上出现了漏斗状的雪坑，一圈光平直的射了进来。

　　“嘶！”建子捂着被木刺划伤的小腿不停抽气，面黄肌瘦的脸更加苍白，等最痛的那会儿过去，便抓一团雪拍在上面，低温很快让伤口止血，也缓解了火辣辣的刺痛。

　　从掉下来受伤到用雪止痛包扎他都没有表现出哭的迹象。

　　宋悯站在暗处看着小孩的动作，他好像看不到自己，背着长到小腿的背篓一瘸一拐的走到洞边想要爬上去，结果试了好几次都失败就坐在地上看天，淡色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天空又开始下雪了，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封闭的洞里好不容易积聚的热气很快散去，建子蜷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胳膊里还是挡不住寒气侵袭，很快一层薄雪覆盖在他身上，头上、脸上和手上的雪被体温融化又结成冰晶。

　　要不了一个时辰他就要被冻死了。

　　宋悯冷眼瞧着他被冻得乌黑的嘴唇和青白的小手，又看了眼不见停雪的天空。

　　虽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又为何死亡，但因为迁怒天道而对一个无辜小孩见死不救似乎有些残忍。

　　但是她现在只是一个灵魂如何帮他？

　　“真是麻烦。”

　　建子已经失温到迷糊，隐约听到一个如清风般细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二弟——二弟——”小周怡在白雪茫茫的山中不停呼喊，脸上带着焦急和担忧，“建子——你听得到吗——”

　　宋悯听到远处的呼喊，低头看了眼高烧的小孩，“你叫建子？”

　　不管远处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在找他，至少都能救他一命。

　　宋悯沉下心神用神识将女孩引到这边来，只听一声惊呼，女孩很快在宋悯不着痕迹的帮助下救起建子。

　　正当宋悯以为自己要在洞里待到天荒地老时却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她眉头一紧，目光在小周怡和建子身上流转。

　　莫非她变成灵魂的异样与其中一人有关？

　　建子醒的时候屋外正响着劈里啪啦的声音和一声声恶毒的咒骂。

　　“他本来就不是我周家的人干什么要花钱给他看病，周怡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啊，周乐才是你的弟弟……”

　　“不就发烧了吗有什么大不了，谁不是熬过来的啊就他金贵点，我能赏他一口饭吃就算心善了！”

　　“滚，再说去找大夫我就把你赶出去，死丫头还不去找吃的要饿死你弟啊！”

　　“……”

　　建子眨眨眼，这样的话自周乐出生后便时常响起，他已经听习惯了。

　　他现在头疼得要命，闭着眼也感觉天旋地转，全身也提不起一点力气，连翻身都不行。

　　小周怡哭着被赶出去找吃的，外面的声音小声起来，有人温柔哄着哭闹的周乐。

　　他垂眸想要是周乐没有出生就好了。

　　“你要死了，有没有什么遗言要说。”

　　昏暗的柴房里出现一个突兀的有些熟悉的女声，建子惊得一下子精神许多，四处张望着在暗处看到了一个白衣服的女子，他注意到女子腿下是一片虚无，害怕的往里面缩了缩。

　　“你是什么东西，是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遗言是什么？”建子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宋悯嘴角一抽，这小孩说话真不客气，她当然是人了，只不过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只能跟在建子身边五米的范围。

　　“你可以把我看成灵魂，为什么在这就不要管了，至于遗言就是死前说的话。”

　　“灵魂？”建子第一次听这个词：“灵魂是什么？”

　　“……”老实说宋悯也不知道如何向一个小孩子解释灵魂这个东西。

　　“就是存在于人体内的东西。”她干瘪瘪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