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两天就要去参加宴会,但该有的训练一样不能落下。
寄雪懒散,但对她的日常训练进度却十分上心,于是着人在她活动的院子搬来躺椅和茶几,自己在树下看书、吃茶,给足了辛苦训练的人刺激。
宋悯对此强烈抗议,却被他以实力不足挡下,几次下来,她竟然心态放平了,就当院里没他这个人。
好冷……
宋悯停下动作,手指张开又握紧,依旧那么灵活,仿佛刚才瞬间深入骨髓的寒意是她的错觉。
安静看书的寄雪注意到她停下挥剑的动作开始又蹦又跳,不由出口询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
宋悯忽略心中的异样,站定后摸到腰间的鸾尾剑,正要抽出,却愣了一下。
“寄雪。”
“嗯?”
“当时我们铸造鸾尾剑的时候有做剑鞘吗?”
“没有。”寄雪放下书,“你想给它配个剑鞘?”
宋悯摇头,她当然想给自己心爱的剑配个剑鞘,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它已经有专属的剑鞘了。
时间很快来到宴会当天,宋悯坐上马车,马蹄哒哒响着,她挥手向寄雪告别,看着那抹逐渐变小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她叫停马车,双手放在嘴边大喊:“寄雪——”
“嗯?”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会离开的吧,你会一直在的吧——”
“当然……”
余音消散在风里。
虽然玉沁只邀请了身边亲近的人来参加宴会,但身为城主该有的规格却不能少。
目之所及,处处皆是锦缎和鲜花的绚烂光彩,侍女和宾客穿梭其间,有序又繁忙。
一身华服的玉沁多了几分威严,与各位达官显贵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曾经低眉顺眼的影子。
看来她已经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呢!
宋悯由衷的为玉沁高兴,可笑着笑着,巨大的失落和空虚从心里传来,她茫然地站在宴会中,一种无形的隔阂悄然横亘在她与众人之间。
人们的笑脸和言语清晰地传入耳中,但一切都如此遥远,好似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却无法抵达心间。
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宴会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柔和的女声在耳边低声诉说,绿池偶尔闪过鲤鱼的红影,她被人捧着脸,抬眸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玉沁……”宋悯摇摇头,“没什么。”
“对了,今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访,你可一定要见见。”
“特殊的客人?”
正疑惑着,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十九。”
十九,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许多人这样叫她,但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名字,这个称呼就渐渐消失了,说起来,她为何会叫这个名字呢,是谁给她取的这个名字呢?
撇去脑子里的杂念,宋悯转头,只见一个熟悉的女子笑盈盈地站在树下注视着她。
宋悯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曾经的欢笑、泪水、温暖与离别,在眼前一一浮现。
她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好久不见。”
女人还没上前,宋悯已经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黛辛!”
感受到暖意从传来,宋悯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许久不见的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玉沁也适时离开,给她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所以我就来了晖光城,看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说罢黛辛捏了捏她的肩膀,眼里闪过类似看小辈成长的欣慰神情,“比我刚见到你的时候结实多了,看来你有好好吃饭。”
宋悯有些羞恼和无奈。
她好像被当成小孩子了,不过也是呢,她遇到黛辛的时候不过十四五岁,又傻傻呆呆的,也很难被人看作大人。
“我记得小院里有许多梨树,它们长得都还好吗,梨树应该挺怕火的吧,被烧了之后——”
宋悯话语一顿,心猛然一揪,像是有锤子在狠狠的捶打着心脏。
“梨树……”
喉咙又干又涩说不出话,宋悯像是迷失在路口的孩子,只能无措地看着黛辛。
不期然对上她那双沉静平和的眼睛,宋悯想起了那将天空染红的刺目的火光,张牙舞爪的浓烟滚滚和在火海中扭曲变形的梨花……
她想要诉说些什么,可那些沉重的记忆压得她喘不过气,悲伤如鲠在喉,让她艰于呼吸。
攥紧的手被黛辛轻轻握住,她浅浅一笑,伸手碰了碰宋悯的额头。
“我们都只是你人生的过客,休息够了,就向前走吧。”
不知何时宋悯的面前出现了许多人,他们笑着说:“向前走吧,不论哪个方向都可以。”
宋悯感受到黛辛的手在慢慢抽离,她注视着渐渐隐去的身影,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人生是永不停歇的长河,哪怕这里再美好,她也终究会离开的,她不属于这里,她应该回去的……
“不要走——”右手忽然被握住,寄雪那张素来清冷的脸出现了哀伤的神情,“留下来好吗?就当是为了我……”
宋悯从他的神情里感受到了疯狂在暗流涌动。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注意到了寄雪的不正常。
他偶尔会呆呆地看着她,眼神时而黑暗空洞,时而暴虐残酷。
有时候他也会传来强烈的杀意和令人不舒服的气息,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他们对彼此实在太熟悉了,哪怕她对他以前的事知之甚少。
但是她不愿意多想,或许是因为害怕吧。
宋悯像以前那样捏了捏他的手心,笑了笑,没有说话。
似乎感受到她离去的决心,寄雪的脸渐渐扭曲起来,整个人化作一团吃人的黑雾消散在空中。
“我恨你……”
“……我知道。”
就像做了一个冗长纷乱的噩梦,宋悯醒时感觉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被重锤敲击过,疼痛与混沌交织。
得知唐夜还在对面的房间躺着昏迷不醒,宋悯坚持去看他。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失血过多而已……”
“什么叫失血过多而已?你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为两人都受伤昏迷,长老们便从别处调了两个侍女过来。
其中一个负责宋悯的侍女对她的胡闹又气又恼,但顾及她身上的伤口,也不敢强硬制止她,只能叫来另一人,扶着她来唐夜的房间。
“唐大人的外伤不是特别严重,但我们赶到时魔气已经侵入他的心脏,只能一点点拔除,在魔气未彻底清除前,他都不会醒过来。”医者说道:“等明天把最后一点魔气拔除,唐大人就会醒过来。”
“多谢告知。”
知道唐夜没有大碍,宋悯也松了口气。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唐夜的房间,房间空旷得不像有人在住,各个角落一览无余,只有一个花瓶放在靠窗的木架上,里面插着一支蓝白渐变的花朵。
她一瞬间被那支花吸引,有些不敢置信。
“愿灵花?”
愿灵花是囚仙之笼才有的一种生长在路边的野花,为何会出现在唐夜的房间里,还被插在花瓶中?
莫非这座院子里有人也去过囚仙之笼?
她在侍女的惊呼下快步走到了花瓶前,注意到花瓶内部刻有能保持物品不坏的阵法,愿灵花是谁的答案不言而喻,宋悯看向床上依旧带着面具的人,只叮嘱让侍女好好注意他的情况,便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