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乐趣
不多时,叶寻霓已沐浴完,慢悠悠地从屏风后走出。
落伊闻声,知道人都到齐了,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吴先生昨日可是留了功课的,明日检查——”她刻意拖长了声音,“论述——”
三人难以置信地看向落伊,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瑞凤眼、杏眼、丹凤眼,哪怕这群人中有个眯眯眼都能睁成了圆滚滚的猫眼。
“阴、阳、卷……”
“至少,三千字……”
“啪,”叶寻霓的梳子掉落,周琳芝厚厚的书直接关上,阿书的心态是最沉稳的,饶是如此,她也差点一笔下去把画儿毁了。
一向温声细语的周琳芝急的声音尖了几分,“寻霓,快,给我借鉴一下!”
“我没写啊,救命!”
“怎么可能,你一页都没写?”
叶寻霓慌忙地翻找自己的储物袋,“我的功课本呢?”
“阿书阿书!”
“我不知道啊我现在正在想论述方向——”
“小慈,你怎么不早点说!”
一通兵荒马乱后,两人虎视眈眈地看向尹慈,“把你的功课交出来,我们今天就饶你一命!”
尹慈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我们栖梧派是天下第一修真门派,我身为门内弟子,绝对不可以参与功课互相借鉴的。”
叶寻霓和周琳芝互相递了个眼神,“我们挠她!”
落伊飞身越上房梁,又装出一副胆小的样子,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三人,她可是怕痒的很,一说挠她能立马怂。
阿书连忙劝道,“你们俩别指望小慈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抓紧时间把功课赶上吧。”
“我的论述写完了,只是没带回来。”
“好巧,我的功课本也没带。”
尹慈忍不住嘴角微扬,心道你这不是废话。昨日吴先生讲完课走后,思碌殿的弟子几乎全倒下补觉了,叶寻霓和周琳芝也不例外,而阿书刚好被思贤殿的弟子找去帮忙了,吴先生折回来布置功课时候便只有两三人记住了。
周琳芝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只是似乎感觉有那么回事,但她以为自己在梦里。
尹慈的功课早就写完了,她本意是想带阴阳卷的论述回来,在她们补功课时拿出来调戏她们,结果阴差阳错那成了叶寻霓的功课。尹慈走到半路发现拿错了,又托柳七桃顺路放了回去。
“尹慈,陪我走一趟。”不过片刻,叶寻霓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捏着她的笛子。
这是准备随时动武啊,尹慈莫名地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寻霓,我还能骗你不成,怎么把法器都带上了,别欺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
“得亏你是手无缚鸡之力,”叶寻霓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副读书的好脑子和爱玩闹的脾性,但凡修炼天赋好点,这偌大的门派还不得被你整的鸡飞狗跳。”
尹慈撇嘴,一把挽起叶寻霓的手臂,撒娇道,“我修炼慢嘛,当然要靠思碌殿的哥哥姐姐们护着咯,尤其是我的寻霓。”
两人说笑着往思碌殿走去。
秋夜,风瑟瑟,月光凉。
小路蜿蜒,残影斑驳,树木参差。
此时还未打霜,地表浮着微微的燥热,却有草木的清香似有似无沁入心脾。
思碌殿外,一少年迎风而立,半仰着头,望月不语。栖梧派的门服是分了男女的,月白色为底,男弟子的门服上印着红枫翻飞,女弟子的门服则印着蓝蝶翩翩,此派素来追求飘逸,袍子也做得极大。而那少年将门服披在背上,风吹沙沙,显得他格外寂寞忧愁。
少年负手,时而长叹,时而低头踱步,时而摇摇折扇,时而拔剑四顾,看官道此乃何人,原是思碌殿弟子柳七桃。
柳七桃瞧着今夜月色不错,便离了卧房来闲游,这不,吹了几丝凉风,诗兴大发,听得他道,“绡雾茫茫花弗乱,遥峰霭霭木也安……清蝉渐寒嘶断弦,凝霜初成点衣衫……素娥雅望近无言,湘妃临岸敢惊仙……长叹余兮夜辗转,思忆君兮,君不见……思忆君兮——”
“嗖——”剑拔出鞘,柳七桃舞了两回剑,痴痴地笑着,忽而又重重叹气,“思忆君兮,君不见——”
尹慈和叶寻霓蹲在草丛里,捂着肚子直笑,尹慈一口咬住叶寻霓的袖口,不让自己笑出声。虽说柳七桃有点文采又爱显摆是众人皆知的,但真的遇上了才知道平日里那点根本不算什么。
柳七桃此人,一向自诩风流,端的好一副公子做派,但大家也都知道,柳七桃风流过头了,倒像是刻意描绘的戏子,一言一行似乎在唱念做打。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人缘,所以大家也会调笑他几句。
“不好,不好……”尹慈悄声说道。
“不好你来呀……”
尹慈轻哼一声,拈起兰花指画了个圈,娇滴滴地指向寻霓,“小女不才,只改他第二联——‘寒蝉哑弦知秋意,霜月浸肌点青衫’,‘清蝉渐寒’想来也怪,他都说是凄清老蝉了,何来‘渐寒’一说?倒不如……”
“嘘,”叶寻霓一把捂住尹慈的嘴,“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我可没有吴先生这得意门生的本事儿!”
“你……
“谁,谁在那儿——”柳七桃回身,看向草丛。
尹慈与叶寻霓二人自是不再言语,要是和柳七桃正面对上会很尴尬,静默一会儿后,柳七桃笑了,落伊听着,总觉得那笑声似乎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总喜欢对小辈做的——爽朗而神秘莫测的大笑,果不其然,她抬头一见,柳七桃正满意地抚着根本没有胡须的下巴。
“敢问哪位同门在此,在下正是‘柳叶拂提七夕月下桃花十里’的柳、七、桃!这位同门如此害羞,只怕是个神仙妹妹,虽然呢,本公子……呵呵,总是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令人见之忘俗,但是呢……啊!!!”
呼啸风声将柳七桃的惨叫压了下去,尹慈与叶寻霓互看一眼,心下了然,这有力的劲风,是谭修来了。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把衣服穿正。滚回去睡觉。”说罢,一柳条“啪”地一声,在柳七桃脚下炸开。
柳七桃“哎哟哎哟”地惨叫着,瞪着谭修,“你不就是仗着我打不过你吗!本公子,本公子今日做了好诗句,不与你这莽夫计较。”
“柳七桃。”
“行行行,走吧走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柳七桃刻在他食盒侧壁的箴言,这也是他吃饭如同饿狼啃肉的主要原因。
尹慈难免偷笑,侧头却看见寻霓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尹慈,我觉得你和柳七桃好像啊。”
欠打是一流的,打架是必输的,认怂是最快的。
尹慈眨巴着眼,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两人并肩进了思碌殿,尹慈却并不急着找功课,而是一跃上了房梁。
“怎么了?”
“你猜猜嘛。”
“我才不要猜,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儿,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你总不会说吴先生有事出去了,明日没有他的课也不交功课吧,那样我和阿书、琳芝就被你耍了两次……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吧——”
“寻霓和我待久了,反应速度变快了不少呢,吴先生回家探亲了,三日后归来,这是好事儿,你们不用火急火燎地补功课。”
叶寻霓脸上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凝固了,“你不会一直知道吧。”
“哈哈哈哈……”尹慈借助房梁之力,已经冲入了茫茫夜色,尹慈虽然修炼天赋奇差,仙术也没学几个,但是她轻功极好,只留寻霓在原地咬牙切齿,便是叶寻霓这样修炼上的佼佼者也追不上尹慈的速度。
吴先生主教文史,为人严苛,枯燥无聊,除了尹慈这个怪人也就没人愿意仔细听课了,自然他布置的功课大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尹慈倒也的确堪称怪人,她一心扑在各种枯燥的理论上,反倒是栖梧派最为看重的心法仙术实战她却从来都是马马虎虎,毫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