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所猜测
清山宗和流光宗之间相隔不远。
纪宁白日里总有自己事忙,洛昀则被勒令在宗内练剑,大门不出。
余婉儿本就只是在清山宗暂住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也是闷得慌,于是经常往流光宗跑。
假借路过的名义,她总是能蹲到那位同样活泼好动的越家小少主越君泽。
今日的少年郎背负长剑,身着青绿剑袍,蹬着一双皂角靴,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意气风发。
一见越君泽,婉儿眼眸一亮,提着裙摆就朝他去了。
越君泽也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还很熟悉,定眼一看原来是他的小青梅啊。
只不过婉儿这颗青梅呢,酸得很,他还不知道适不适合采摘。
“余婉儿,怎么又是你?”
余婉儿跑到她跟前站定,也摆起了架子,环抱着双臂。
“嘁,我也想问你怎么每天都出门呢。”
“不是,我出门怎么了,为何每次一踏出流光宗就能看见你?”
余婉儿揪着自己的辫子甩了甩,歪头,巧笑嫣然:“嗯,说不准我们这是上天安排的吧。”
越君泽也笑了,带着少年人独特的温朗,那笑容在余婉儿眼里可好看了。
“谁信啊?”
“怎么不信啦,我说是就是,你敢说不么?”
“我就说……”
还没等越君泽说话,余婉儿就去拉他的袖子:“越君泽,陪我去玩吧,走。”
余婉儿在他面前一向没有男女忌讳,其实她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出嫁了。
可她直接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大有勾肩搭背的气势,而越君泽也早已习惯,并未觉得不妥。
“今日不行。”越君泽将手抽出来,从背后抽出长剑在她面前比划了了一番。
“今日我有很重要的事。”
“就你?你能有什么大事啊。”
“我要去捉妖啊,或者去荆棘蛮荒历练,提升修为,希望早日与我哥齐肩!”
“噗,还与你哥齐肩!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你和你哥之间的差距是山海沟壑能填满的么?你哥金丹期时你才筑基诶,这能比吗哈哈哈哈。”
很明显,越君泽眼里一番豪情壮志被余婉儿无情的嘲讽给浇灭了。
被从小玩到大的小青梅如此讥笑,任谁都有点愤慨。
少年脸涨得通红:“余婉儿!你会不会说话!”
“我说事实嘛,还不让人说了真是的。况且你还说捉妖,哪有妖啊?你说去荆棘蛮荒,那地方你也去不了的,阿宁去了都得受一身伤回来,你要是在那里丢了性命怎么办?”
越君泽持着手中的长剑,嚯嚯地舞了两下。
可是他听了余婉儿的话后又慢慢地放下了剑,整个人也蔫了。
其实余婉儿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确实没他哥天赋高,不管是修炼剑术还是修炼灵力。
因此,家里对他的期许也不如对越君临高。
不过这样一来,好处就是凡事都有他哥哥顶在上头,他不用多操心。
况且仙门近些年来也确实很难看见妖的踪影,大概是……被保护得很好。
他失望地叹了一声:“那我还能干什么?我又能为流光宗做些什么呢。”
余婉儿见他情绪不好,赶紧劝慰:“越君泽,你……怎么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呀。”
他垂着眼,失了少年意气。
“你说得对,我根本比不上我哥,各方面都不如他。”
“谁说的,你怎么能这么想。更何况你又何必拿自己的缺点和你哥的优点比呢,人各有长嘛。就像我和阿宁,在修为上,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胜过她,可是论炼制丹药的功夫,嘿嘿,我知道她需要我。”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我哥没有?”
余婉儿转动眼珠想了想:“额,这……你这是在难为我。”
期待瞬间转为愤怒,越君泽气得一甩袖:“余婉儿!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婉儿见把人惹恼了,赶紧去扯他的手臂:“诶诶,别走嘛,我说还不行吗。”
她翘着嘴角,突然勾起手指示意越君泽凑近一点。
越君泽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可她眼神真挚,最终他还是选择再信他的小青梅一回。
应着她的要求,微微弯了腰,侧头去听。
余婉儿来到他耳边:“越君泽,在我心里,你比你哥长得好看,你是全仙门最好看的男子。”
她看见少年的耳廓瞬间红了大半,如同染了红霞一样,那么,她的目地也达到了。
他僵硬地扭着脖子过来:“你说……说什么,我没听清。”
越君泽心花怒放,面颊也铺了薄红,完全掩饰不住。
被喜欢的小青梅这般夸赞,他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
“我只说一次。”
“你再说一次。”
“我不。”
“说一次。”
“哎,我说啊,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如我家阿宁好看。”
?
“余婉儿,你耍我!”
日照柔柔,阳光灿灿,有他们的地方就有少年人的欢声笑语……
*
当夜,月明星稀,悬月高挂,空中却弥漫地清清浅浅的潮味。
星星点点的萤火似有若无地散在夜色里,明明灭灭的灯火四处起伏。
洛昀点了烛火,目不转睛地盯着烛火晃动,摇曳倒影。
“阿宁,阿宁你在吗?”
余婉儿回到清山宗,左瞧瞧右瞧瞧都没发现纪宁的身影,嘴里嘀咕着:“奇怪了,阿宁怎么会不在呢。”
洛昀伸手摆弄晃动的烛火,能够控制火灵的身体真不错啊,能随时玩火。
他没抬眸,饶有兴趣地盯着烛火,懒懒撒撒地应道:“她真的不在,出去了。”
洛昀撩起眼皮,见到余婉儿似乎皱着秀气的眉头,还努嘴四处张望的样子。
嗯,就像个小朋友。
余婉儿感觉到洛昀的视线,本能地转过脸,正好看见某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唇角上扬。
不过,余婉儿惊了一瞬。
即便在夜光下,洛直男今日居然打扮了一番,用阿宁那张脸,简直美得摄人心魂。
可是,简直欺人太甚。
这人居然用她最好的姐妹的漂亮脸蛋摆出这么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
可恨!她当即都想挥拳头了。
洛昀并不知自己素来自认无害的表情被当成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他不过是没个正形,但也不至于是坏人吧。
看着余婉儿的眉头越皱越深,洛昀颇为无语,朝婉儿招了招手。
余婉儿指着自己确认,洛昀点了头。
她气汹汹地走近了几步,却又没靠他太近。
“洛昀,你今日怎么回事,你……你……你怎么突然想起戴我送给阿宁的簪花了?”
洛昀一愣,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簪花,随即问:“这个啊,这是你家阿宁亲手弄的,好看吧?”
“好看,当然好看啦!阿宁长得有多美你不会不清楚吧。”
余婉儿还是站的离他有一定距离,然而洛昀却有要事要问她,继续朝她勾了勾手。
余婉儿的脸都快皱到一团了,显然是对洛昀的举动很不满,但她还是向前了一步,警惕地瞪着他问:“干什么?”
洛昀抱怨了句:“你个鱼丸子,走近一点又不会死,至于吗。”
余婉儿翻了个白眼,打算转身离开,洛昀赶紧拦住她。
“等等,我找你,问点有关纪宁的事。”
闻言,余婉儿刚迈出的脚定在了空中。
她转过身子来,看起来不太耐烦的模样。
“阿宁?阿宁怎么啦?”
“嗯,纪宁和她母亲过去有什么过节,你知道么?”
婉儿眨眨眼,呆呆地重复着:“过节?什么过节。”
“我要是知道至于问你吗小笨蛋,你们不是好姐妹吗,她说她怀疑她母亲背叛仙门,还杀了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余婉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尔后几乎是闪烁其词:“你怎么提这个……阿宁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可是她这个样子想藏些什么都藏不住,洛昀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吧。”
余婉儿赶忙摇了摇头:“阿宁有什么主意我才不知道呢,我劝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挖消息了。”
余婉儿又想作势离开,可她越是迫切就越证明此事非同小可。
洛昀心中一喜,看来这次挖到些有价值的信息了。
他拦住了婉儿的去路:“等等,作为好姐妹,难道不多替她想想么,你不觉得她现在那样不太正常?”
“她……怎么不正常了。”
婉儿咬了咬唇,终于眸色一狠,破口大骂:“我看你才不正常!小人心思!”
被莫名其妙指责的洛昀当然想着辩解,他手摆了摆。
“不是,也不能说不正常吧。不对劲你是不是好接受一点,她整日活得跟座冰山似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为了完成她母亲的要求,拿所谓的第一,你不觉得她活得很累么,莫非她从小就这样?”
洛昀满目赤诚地瞧着她,眼神里的期待是婉儿无论如何也无法承接下来的。
婉儿舌尖抵了抵牙齿,纠结着没有说话。
为了显得自己更加无害,洛昀又进一步替她解析:“你看,现如今我们俩互换了身体,我要扮演她就势必要了解她对不对?我都不清楚她这些过往,即便我跟她分享我的过去,她也对自己的童年闭口不谈。”
倘若“以心交心”,总有一天能成功。
可余婉儿眨了眨眼睛,神色依旧防备。
“谁说你一定要了解她的过往了,谁知道你不是居心叵测啊……”
洛昀简直气笑了:“我怎么居心叵测,你再说句试试。”
“你会那么好心?”
洛昀也正色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我,我要是有什么坏心思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听纪宁的话为她上仙门大会整日勤学苦练啊,我还给她指了一条成功打入行魔宫的路,我要是居心叵测,你说我究竟图什么呢鱼丸子?”
婉儿撇撇嘴:“我怎么知道……说不准你看我们家阿宁长得好看,色迷心窍,想在她身体里多待一会儿呢……我可告诉你啊,”她指着洛昀,“你要是敢谋害我家阿宁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洛昀当即把她指着他的手拍打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俩女的怎么老喜欢把人往坏处想。”
他真的很想提醒她,色迷心窍这四个字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若是色迷心窍的话,在现世时就该与纪宁在一起了吧。
直到现在,洛昀还坚定她与纪宁之间是纯洁的友谊,殊不知未来的打脸历程简直无比真香。
“我就这么问吧,你不觉得林宗主作为纪宁的生母,对纪宁的态度不太合适么?”
余婉儿眨眨眼:“宗主是对阿宁严厉了些……”
“只是严厉么?好,纪宁对她母亲的态度也很奇怪,你呢,怎么想的?”
余婉儿的手指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左手抠着右手。
她未察觉,洛昀却将她这些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我……”
“那我再问你,纪宁难道真的从小就这么一副苦大仇深、防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吗?”
余婉儿摇摇头:“不是的,阿宁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的,她只是外冷内热罢了。”
“我问的她以前是这样的么?你回答我,还是说你觉得她现在这样,很好。”
她慌忙否则:“当然不啦,阿宁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洛昀揶揄她,懒洋洋问:“不是这样的,又是哪样的啊?”
最后一句洛昀本来当句玩笑话讥讽一下,没承想婉儿忽然抬眸,神色坚定地答道:“至少纪宗主在时,阿宁会笑,会哭,也会闹。她虽然懂事的早,可是还是会偶尔展露自己的情绪。”
只是纪成去世以后,她变了。
她安静了,变得更坚强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洛昀幽深了双眸,他大概听明白了。
听余婉儿这么一提,一切都清晰明了。
洛昀摸了摸下巴:“好,她怀疑她母亲背叛仙门又是怎么回事?”
见余婉儿还有些犹豫,他又道:“你别搪塞我,实话实说,你应该也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才能解决,难道你不想帮纪宁吗?”
婉儿咽了一下,做着深呼吸,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事,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关于林宗主,也就是纪宁的母亲曾经差点走火入魔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这件事在仙门也不是什么辛密,洛昀点了点头。
“嗯,略有耳闻。”
“其实,那是因为当年,林宗主和行魔宫魔主走得很近,经常联系,据说有一段时间,魔主甚至让她自由进出行魔宫,整个仙门,唯林宗主一人有这个权利。你要知道,从十几年前开始,仙门和魔族之间的关系已是相当紧张了,自由进出行魔宫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却也引起了众仙家的猜测。”
“据我所知,行魔宫的魔主是个男人,那个时候纪宁的父亲还在世是么?”
“是的,纪宗主还在。曾有人看到林宗主和魔主从魔族一路大战到仙族。魔主是行魔宫的创始人,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当时林伯母根本打不过他,可是他好像也有意让林伯母,最后林伯母还是被纪宗主亲自接回清山宗的,那时她身上还受了伤。”
洛昀眯了眯眼,眉色深沉,清山宗宗主之妻能够自由进出行魔宫?
这确实很难不引人猜测。
“后来呢?”
“后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林宗主本就受了伤,又恰好要晋升,逐渐生了心魔,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征,情况危急。纪宗主当然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为了护她的性命,他舍了自己的一身修为才终于保住她,况且他自己也受过伤,所以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洛昀神色愈发幽深,怎么会因为晋升就要走火入魔呢,除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可是根据余婉儿所言,他找到什么事能刺激到林宗主,让她生心魔,让她走火入魔。
这其中一定是漏了什么东西,林音,纪成,魔主……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按理来说,一个男人的妻子天天在外头接触别的男人,还往别的男人的地盘跑,这换谁都会生气吧,事关男人的面子和尊严。
可是在余婉儿这个故事里,他看不明白纪宁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而且纪宁……
洛昀眼眸一闪:“我知道了,纪宁不会怀疑她爹的死另有隐情吧?她是不是怀疑她母亲杀了她父亲。”
最后一句洛昀自己都隐隐地吃惊因此提高了音量。
余婉儿也被吓到了,立刻伸手去捂住洛昀的嘴。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生怕被人听了去,确认周围没人时才勉强松了口气。
“你小点声行不行,这话你也敢乱讲,你不要命啦!”
“看来这么一说你也不知道。”
余婉儿见木已成舟,洛昀又是个脑袋机灵的不好含糊,她干脆一咬牙,低声道:“就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也这么推测过。毕竟阿宁一直让我帮她查一些当年她母亲一向万药谷要了什么药,以及查一些魔修和仙修的事。我猜了猜,毕竟宗主曾经传出过显些坠入魔道的消息,况且宗主与魔主是旧相识,很难不让人怀疑。”
“等会儿。”洛昀伸手打住。
“你的意思是,魔主与纪宁的母亲认识,你们怀疑他们联手杀了纪宁的她爹,是这样吗?”
余婉儿就差去捂住洛昀的嘴了,她一颗心现在怦怦直跳,难以平复。
“不是我们,是我怀疑。至于阿宁怎么想的,她也未曾跟我分享。”
洛昀似信非信地看着她,指尖相摩挲着,陷入思绪。
余婉儿这小姑娘看着可爱乖巧,心思也没那么单纯。
不过对于洛某人,她可能还差了一点。
“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猜测?”
“你怎么问我呀,不是你也觉得林宗主有点……不是我对宗主有偏见啊,我只是觉得宗主应该对阿宁好一点嘛。”
说着说着,她一颗脑袋就下去了,婉儿踩着足尖在地上画圈圈。
“哦,对啦,其实我来找阿宁是要商量要事的。
”她忽然一拍脑门,连洛昀都没反应过来。
“哎呀呀,我怎么忘记了。”
看着那自责的小表情,洛昀还是决定大度地压下捉弄人的心思,笑着安慰道:“放心,她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回来,什么事,你先跟我说说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越君泽一直想替他哥把阿宁约出去比试一场。”
“他哥,越君临?”
余婉儿点了点头:“是的,林宗主不是拒绝了流光宗联姻的想法嘛,明面上她说是阿宁拒绝了,这件事现在弄的人尽皆知,对流光宗来说也有点丢脸,他们想不明白,包括越君泽和他哥,不清楚阿宁为何拒绝。”
她又道:“越君泽甚至问我,阿宁是不是觉得他哥不如她优秀。他哥虽然没明说,但是据说还是挺伤心的,阿宁也知道的,他哥平日里也挺清冷的,那么孤傲的一个人估计咽不了那口气吧。”
可洛昀听了后一脸牙疼:“所以他就想找我出去打一架啊?”
就这?
余婉儿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嗯,可以这么说。”
洛昀就不明白了,得不到女人的芳心,就要和这个女人干一架。
这是什么逻辑,是他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么?
倘若越君临嬴了,说明不了什么,估计以纪宁的性子,该拒绝的还是会拒绝。
倘若纪宁嬴了,更加证明越君临能力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