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纪宁失踪了
纪宁换了一身衣裳,终于换回了自己干脆利落的剑修服。
她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双眼空洞而无神。
“姑娘,你要走就快点!别慢吞吞地挡道啊。”
纪宁勉强回过神来,身姿僵硬地让出了位置,然后继续撑着木扶手,拖着步子往下滑,慢如蜗牛。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踩上下一阶木梯,一眼就瞧见了余婉儿。
婉儿梳着小辫,眉眼灵动翩然,洋溢着喜气。
听说蒲城的事后,婉儿实在放不下心,最终决定辞别林宗主,跑来找纪宁。
婉儿发现粼齐之城着实是个好地方。
因为她的丹药在这里格外吃香,她可以坐地起价。
她不仅能把自己的日常开销赚回来,还有不少盈余!
这一路上,婉儿碰上了不少虔心向她请教的修士。
他们想成为丹修却苦于无处求学,当机立断,婉儿推荐他们都去万药谷修行,给爷爷拉生意!
那些修为低、见识浅的修士更是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对婉儿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又能让赚灵石,还能让万药谷更加名声远扬,传遍仙门内外,何乐而不为。
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修真界厚黑学吧!
世人通常选择相信成功人士的金玉锦言,因为成功人士的话往往更有说服力。
比如,同样的话从普通修士嘴里说出来的效果与专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而余婉儿就是妥妥的炼丹专家。
婉儿正沉浸在赚灵石赚得盆满钵满的喜悦中。
这世上唯有三件东西能令她眉开眼笑:美食、灵石、丹药,可谓将生活的真谛拿捏了!
哪怕她的小竹马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肯定是排在这三样东西后头的,毋庸置疑。
待她终于发现纪宁时,纪宁同样与她对上视线。
婉儿更是喜上眉梢,但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直接朝纪宁扑过去。
而纪宁却仿佛看到了救星。
“喂,好巧啊。越君泽跟我说你们可能在云梦客栈,居然真的在呀。听说你们碰上魔蛟了,受伤了没?阿宁又在哪?”
余婉儿还以为她是洛昀。
婉儿张口的语气简直是随心所欲,称呼洛昀的时候连名字都不叫。
事实上洛昀比她年长好几岁,也算得上是兄长。
“对,魔蛟已经被我们杀了。”
纪宁现在哪有空管魔蛟啊,她满脑子都是洛昀那双眼尾绯红昳丽的桃花眼。
那些画面反复在她脑中翻涌,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已经魔怔了。
“那还好,担心死我了。不愧是我家阿宁,就是厉害!可是那魔蛟是千年修为的妖怪,你们是怎么打赢它的呀?阿宁呢,她没受伤吧?”
余婉儿扭头往她身后左探右探,并没有捕捉到“纪宁”的身影,眼神一慌。
“阿宁去哪啦?她不会真受伤了吧。”
“我没事。”
其实是差点九死一生。
如果没有上天的垂怜,一场渡劫的圣光让她焕然新生,她可能现在真的就是亡魂一缕了。
不过这种细节,她自然不能告诉婉儿,免得婉儿担心。
“哈?”
余婉儿眨了眨眼,狐疑的目光将她的五官横扫了一遍。
她可是被洛昀骗过的,绝不会再上当了!
婉儿推了她一把:“洛废物,你好意思吗你!我都好久没见阿宁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快点带我去找她。”
纪宁扶着额头叹了一声,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直往一楼跑。
“诶,你干嘛!”
“婉儿,洛昀在楼上,我是纪宁。你先跟我来,有事跟你说。”
余婉儿被她扯着直接转了半个圈,反应不及,上半身止不住向后一仰,双眉也是向上一挑,很是震惊。
“什……什么!你真是阿宁?你们居然背着我服用了丹药!目前有可有什么不良反应啊?”
***
客栈一楼人来人往,是旅人稍作歇息的必经之地。
云梦客栈的菜品,虽谈不上八珍玉食,但基本能让人裹腹。
桌上盛着各色佳肴,腊味合蒸、灌汤笼包、青笋菜肴等,一应俱全。
色泽金黄酥翠的烤鱼上油盐姜椒层层铺洒,肉汁鲜嫩,更是喷香诱人。
可惜这些美味最终都到了婉儿一个人的小肚皮里。
在婉儿震惊的视线下,纪宁居然只给自己点了一壶烧酒。
难抵一桌佳肴的诱惑,余婉儿一边吃一边听纪宁描述这一连几日发生的事。
她时而给出回应和评论,一张小嘴叭叭就没停过。
当纪宁提到今早和洛昀之间发生的事时,余婉儿嘴里还塞着小笼包,双颊鼓鼓。
但这并不妨碍她突然顿住,嘴边叼着半根青菜叶子,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她登时提高了音量:“什么玩意?你们在一起睡了一晚上!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婉儿这一声,立刻吸引了旁人的目光,许多一楼的客人也朝她们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纪宁听了后更是额头嗡嗡作响,又闷了好大一口酒。
结果她把自己给呛到了,咳个不停,眼冒泪花。
烧酒醇香,入口清香,过喉浓烈。
她终于明白洛昀为何总喜欢吃饭配酒了,灼灼烈酒,饮时酣畅,回味无穷。
她也喜欢。
婉儿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去抢她的酒壶,拽住了她的手。
“得得得,阿宁,你怎么喝这么多?借酒烧愁吗?别喝了!”
“是因为洛昀吗!没想到洛昀这么道貌岸然,他居然敢欺负你,走我们找他理论去!”
也许一开始是想借酒消愁,但自从她开始给自己灌酒,忽然发现这种灼烧胃腑的感觉还挺刺激舒畅的。
纪宁一把拦住她的腕子。
“不是,婉儿,你误会了,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被欺负?”
“不不不,你这么厉害,当然没人敢欺负你。但碰上洛昀,我觉得未必。”
.......
纪宁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余婉儿,而她也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没办法嘛,他那么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又老奸巨猾,我还不是怕你落了下风。”
没想到余婉儿对洛昀的评价如此之“高”,连纪宁听了后都觉得眉角直抽。
待纪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余婉儿听,她一张白皙的小脸蛋立刻就垮了下去,一脸我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惋惜。
“阿宁,你俩出来一趟,发生了这么多事啊。可是他.....洛昀在仙门名声狼藉,你真不怕他是别有用心吗?”
“他没有,他不会的。”
一个人能别有用心地几次三番冒险把自己的命赔上来?不至于。
婉儿眼眸微转,幽幽地道:“行吧,我感觉你现在真是被他给骗迷糊了。”
纪宁一时半会儿和她解释不清:“不是,他没有骗我,不是他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
是她,摇摆不定。
纪宁时常觉得,自己恰似那生长在悬崖岸壁的孤仙草。
本该生于崖壁,遗世独立,不招惹凡尘。
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孤仙草下面藤蔓交错、错综复杂,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的背后是清山宗,而他代表的是西域门。
而且她是仙修,他是魔修。
也许她可以不在意仙门人的流言蜚语,可母亲绝对会第一个跳出来阻止。
她暂时还没能强大到反抗自己的母亲。
原本,那些话本子里的狗血桥段,她从来都当故事消遣。
纪宁从未想到如此艰难的选择居然有一日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真是天命难测,令她叹息。
“好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其实他还挺关心你的。”
“嗯?”
“就当初在清山宗,他每日都会刻意给你留饭菜,哪怕你总是不按时吃灵食;他每次都能让你按时服用丹药,这一点连我都做不到。而且上次摆阵法......”
说到此处,余婉儿忽然捂住了嘴,一双水灵灵眸子滴溜溜地转着。
纪宁微微蹙眉,追问:“上次摆阵法怎么了?”
余婉儿捂着自己的嘴,坚定地摇了摇头,含含糊糊道:“不能......不能说……”
纪宁眯了眯眼,越发觉得他们俩背着她有猫腻。
轻轻捏了下婉儿圆润的小脸蛋,纪宁瞅着她,质疑道:“婉儿,是谁口口声声说把我当阿姐的,嗯?”
“你当然是我的好姐姐啦,哎呀,可是我答应过洛昀,要保密,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看着婉儿滢滢灵动的双眸盛满了无辜的意味,纪宁姑且松了手,但她没打算就此放过。
纪宁装模作样地拂了拂袖子,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清新淡雅。
“是啊,阿姐总不能让你成为言而无信之人。”
“只是可惜了这粼齐的美食,粼齐素来以食出名,本来是想请我的好阿妹逛一逛,可惜我发现我这出门一趟,灵石没带够啊。”
婉儿觉得纪宁学坏了!
她这出门一趟,性格都变了不少!
她方才那副茶里茶气的模样,余婉儿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洛昀的影子。
可纪宁的话,鬼才信哦!
纪宁可是清山宗赫赫有名的少宗主呀,她缺过灵石吗,从未!
婉儿立刻败下阵来,噘着嘴往桌面上一倒,双手抱着碗,委屈巴巴道:“我的好姐姐,咱们俩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纪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手抱着臂,不作出让步。
“商量什么呢我的好妹妹,我又没法逼你做你不乐意做的事,你说对不对?”
为了满城的美味,余婉儿最终出卖了自己的信义。
她叹了好大一口气:“好吧,我说还不行嘛。”
“就那次帮你找回过去的回忆嘛,洛昀为了帮你延长梦境的时间,替你承担了两个人的反噬。”
“当时他好像受的内伤挺重的,他怕你内疚担心,就嘱咐我不要告诉你。”
闻言,纪宁盯了婉儿许久,迟缓地眨着眼睛,渐渐地,用手捂住了嘴。
“对了,阿宁,那时他可是在你的身体里啊,而且你们俩这段时间又服了那么多丹药,药性相冲,你操心下自己的身子吧!”
余婉儿一把捞起了纪宁的腕子帮她把脉,逐渐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阿宁,因为血契的联系,你们俩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互换了。而且看你这脉相,内伤应当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切忌忧思操劳过多,小心受到血契的反噬,血脉逆行......”
婉儿一丝不苟地分析,却没留意到纪宁的眼眸濛濛,似烟似雾。
婉儿讲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本以为自己果断抽身,他们就能互不相欠,及时止损。
可现在她发现,洛昀好像为她编织了一张情网,蛛丝缠绕。
而她早就坠入其中,万劫不复。
***
洛昀睡了一觉之后简直是神情气爽,他不知道他一觉直接从辰时睡到了酉时。
等他在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了。
稀疏斑驳的斜阳穿过明净似的窗棂,流淌在他白玉似的脸庞,给他冷白的皮肤添了一层暖色。
洛昀用手指遮了遮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他瞧见不远处的屏风上挂着纪宁那件薄纱的衣裳。
想来是他睡着的时候,她绕到了屏风后面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回想起纪宁微红的双颊,他没忍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终于被我欺负回来了。”
洛昀下了楼,午后的客栈一楼依旧喧嚣不止,人流来往不息。
即便过了饭点,也有人在一楼听曲儿看戏,热闹非凡。
他本打算去找纪宁,却被越君泽和越君临拦住了去路。
越君泽依旧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而越君临简直欲言又止。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耐心的性子,对这两人更加没有好脸色:“你们俩什么事儿,有话快说。”
越君临却将一卷书塞给了他:“洛兄,这两日我找遍了粼齐的阵法书籍,试图解开结界,但只找到了这个。”
洛昀接过了阵法书籍,他又道:“听闻西域门洛家最擅阵法,这卷书上的文字晦涩难懂。私以为与西域门的精门绝学有关,特来向洛兄请教一二。”
洛昀翻开了阵法书籍,修长的手指在某几页之间反复翻看,凝神聚思。
“哥,你觉得他懂吗?他可是被西域门赶出来的废物,而且他是魔修!”
越君临面露不悦,他认为,既然大家都出不了粼齐,此时应该放下成见,并肩作战。
显然越君泽没有他这么宽阔的胸怀。
“哥,你打我作甚!你看他那样,一看就是不会,不懂装懂呗。”
按照平常来讲,洛昀自然会凉嗦嗦地瞥越君泽一眼,然后回怼回去。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专注到外人说的一句话他都听不见了。
这阵法书籍上前几页的符文确实是西域门常用的,可后面几页——
“在闭区间[a,b]上连续;在开区间(a,b)内可导;在区间端点处的函数值相等………”
难怪越君临看不明白,这分明他那个世界才有的知识啊!
洛昀也不明白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会被记录在一起。
尽管他每次解阵法都像是解数学题,比如画辅助线,解析几何。
他本以为是他一个人看待这个问题的诀窍,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这个修真的世界的规则似乎远远超出他的预测。
洛昀来了兴致,一时半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专注思考。
直到余婉儿拉住了他的袖子,急声道:“洛昀洛昀,你知道阿宁去哪了吗?”
“阿宁不见了!自早上她说出去散心,就没回来过。而且这附近我都找遍了,没看到她!眼看就快要天黑了呀!”
洛昀一愣:“散心?”
这太不符合她的作风了。
越君临和越君泽也面露疑惑。
“我也想问你呀,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你们俩之间的事我姑且不评价了。可纪宁一大早上就坐在那借酒烧愁,而且我跟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的。”
越君临提议道:“你先别急,我们分头找找吧。
越君泽附议:“对啊,而且说不准纪宁是见了哪些好玩的地方,流连忘返了呢。”
“嘁,你以为我家阿宁和你一样贪玩幼稚啊?”
“说谁幼稚呢!余婉儿!你才幼稚!”
………
四个人中,只有洛昀的心在往下沉,神色逐渐变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