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行魔宫会面
行魔宫偏殿,右使大人斜坐于主位,她虽凤眸凌厉,一袭黑霓裳纱裙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姿,媚态横生。
此时她逗弄着手中的黑乌鸦,葱白的指尖在阳光下更显珠彩。
不一会儿,一群身着统一光滑羽衣、戴着黑色帷帽的男子一齐进了门。
他们排列成一排,好整以暇地等着魔族女右使发话。
魔族右使瑶却并未将目光分给他们,只是依旧捋着乌鸦的羽毛,漫不经心又妩媚撩人。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市集?”
“是,我等听从右使大人的安排。”
瑶终于放飞了手中乌鸦,脱离了她的桎梏,乌鸦立刻飞出了殿外。
而这时她优美的红唇勾出了上扬的弧形。
“你们一个个上来。”
穿着暗黑羽衣的男子踏上台阶,走向右使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等到了她跟前,他才不得不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苍白又病态的脸。
瑶眼神微眯,看着这男人的唇抿成直线,显然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生病了么?”
男子作势咳了两声:“回右使大人,是的。”
但他立刻将双手虔诚地伸开来,露出骨骼感极强的手腕。
是一个很瘦削,皮肤很白的男人。
他的双手看上去没什么瑕疵,虎口处却有一条小缝,好似隐藏了什么。
右使瑶一双凌厉又耐人寻味的凤眸凝视着他,似要将他的灵魂穿透。
“呵,下一个。”
闻言,男子的眼神露出了惊愕,他抬眼看着右使,刚好与她对视上。
“柔弱一些是你的优点,但在我眼皮低下……”
瑶没有直言,却能发现这男人的手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她也了然。
此前她放话要找一些白嫩的男人共度良宵,寻找新鲜感。
但这人显然是服用了药物看着格外苍白,包括双手,明显生了老茧,却用了药物遮盖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乡野来的。
还真是为了名与利,无所不用其极啊。
右使勾唇一笑:“看你的样子,我还真担心你会在我的床幔上咽气呢,下去吧。”
“右使大人……”
男人并未动作,张唇想要辩解,却见右使忽然变了脸色。
“够了!你以为你服用丹药变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就有用么,都说过了不要在我眼皮下搞花样。”
右使瑶发怒了,男人半跪了下去,其他身着统一道服的男人也跪了下去,大堂内落针可闻。
“小的罪该万死。”
瑶眉目一横:“趁我懒得杀你前,还不滚?”
“是。”
男人虽然起了身,但动作迟缓,他为了今日这一出孤注一掷服下丹药。
他是魔族最偏远的小镇上来的,除了修炼便是一直干活,没见过世面。
可是他天赋不佳,连最基础的魔修术法都要学十年。
传闻中行魔宫的右使大人瑶妩媚动人,但夜夜笙歌。
她好像没有心一般,酷爱美男,却只喜欢与男人寻欢作乐。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道侣,却风花雪月不断。
她在行魔宫的地位,仅次于魔主。
魔主闭关,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右使和左使处理。
传闻得她欢心的男子都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因此,她这样的身份,让不少魔修垂涎。
而且瑶喜欢美男,却对不同长相气质的都有兴趣,一天一个花样,他决定试一试。
可惜他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讨得右使的欢心,那他家想在魔族立根立足,也难了。
漫漫人生路,失败居多。
瑶的脾气一向喜怒无常,今日也不例外。
本想好好挑个好看的皮囊,但一想到这些人可能为了得她青眼、用了些伎俩,她就觉得索然无味。
“你们都下去。”
“是。”
男人们退下了,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们好不容易被选上来,到了偏殿就意味着距离成功近在咫尺。
万一被瑶看上了呢?
可却出了变故。
一定是第一个男人惹了右使不快!
他们心中达成了统一,打算找那个病恹恹的男人算账。
与此同时,瑶的下属影进了偏殿。
他也一身羽衣宽袍,却是宝蓝色的,只不过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到神色。
“右使大人。”
“何事?”
右使未抬眸,驱赶了那群美男后,她兴致不错,心境愉悦,又将乌鸦唤了回来。
“那洛昀传信说他有魔主想要的消息,望能与魔主见上一面,但他如今受到了清山宗少宗主的威胁,与纪少宗主结了血契。”
听到清山宗时,右使眉眼微凛,问:“清山宗少宗主?”
“是的,正是那名震仙门的纪少宗主。”
右使明显眯了眯眼:“你说他出入清山宗与纪宁有关,为何?”
影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是的,听闻那清山宗少宗主年少成名,天赋极佳,与其母一样在剑法修为上颇有造诣,年纪轻轻就破了元婴之境,现如今更加不知修为几何……”
“够了!”
影不解右使大人为何忽然打断了他,只得毕恭毕敬单膝跪在原地,等着她的下文。
右使一双凤眸如幽深寒潭,阴沉沉的:“我不是让你告诉我她有多厉害,修为有多好,魔族又该有多忌惮,我问你的是她为何要与洛昀结血契。”
“属下不知……”
而右使根本不指望下属能说出个所以然,她一边踱步一边分析:“一个堕了魔臭名昭著的仙门弃子,若是被收入清山宗不怕引起仙门怀疑么……洛昀那边情况怎么样,他和仙门关系如何。”
“右使大人,西域门洛家主在仙门各大宗主的聚会时,已经对那洛昀颁布了诛杀令。”
右使蹙眉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属:“诛杀令?当真。”
“是的,此消息千真万确,已经和驻守仙门的探子确认过了。”
右使抬了抬眸,冷笑:“呵,如此根本说不通,西域门和清山宗都是名震天下的宗门,纪宁这么做,不正是与清山宗作对吗?还是说这件事,西域门根本不知道。”
“属下不知,但那洛昀一直向行魔宫递消息,想见魔主。”
“且不说魔主尚在闭关,又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她又勾唇冷笑了下:“真是有点意思。”
她只手一挥,盘旋的乌鸦自殿内飞出,去往的是清山宗的方向。
等办完正事,瑶又瞟了跪在原地的影,开始算账:“今日那群男人,是你找的?”
“是。”
“那你可知你找了一群什么人来么,连服了丹药的看不出来?”
影其实是没有脸的,他不是人,没有完整的肉体,也因此能变成任何一张脸。
此刻听着瑶的话,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属下……知错。”
瑶红唇微扬,姿态妖娆万千,回到了主位。
“既然错了,就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今夜,你留下。”
倘若影有表情,那么此刻他一定是苦涩的。
今夜他又是哪张男人脸的替代品呢?
“是。”
*
纪宁有生以来第一次到达行魔宫,竟是因为行魔宫右使亲自向她传了消息,要“洛昀”下午去行魔宫偏殿见她。
可是右使的乌鸦信使怎能自由进出清山宗呢。
究竟是右使的修为高不可测,还是母亲这么多年真的一直在与行魔宫联系呢,清山宗没有防备?
她不敢深想,眸色暗了暗。
那日从扬峰山回来,洛昀问她:“如今越君临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打算怎么办?”
纪宁眉色清淡,看着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我与你结了血契,母亲知道的时候,就意味着清山宗上下也会知晓,以后定然也瞒不住整个全仙门。”
洛昀看着她笑了笑:“纪宁,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我卖出去呢?洛家可是下了诛杀令的。”
“我凭何要听洛家的,我们如今这个情况,你让我卖自己吗,况且母亲都默许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洛昀也想不明白,林音不知道他们互换了身体,她完全可以替像其他修士一样,打着为仙门的旗号,除掉他。
可林音并没有这么做,这就太匪夷所思了。
倘若仙门知道林音包庇了他,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他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怒意,赶紧道:“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开个玩笑?想听你说句是因为舍不得我,怎么那么难。”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连纪宁都快想翻白眼了。
好在他也很快正经了起来:“纪宁,我还有个消息恐怕能让你在行魔宫行走得更顺利些。在荆棘蛮荒时,你不是曾问我为何能畅通无阻到达第七重境么。你猜对了,我确实走了捷径。”
“嗯?”
“当时我为了去赌你的去路,向行魔宫买了消息,原来行魔宫早就在荆棘蛮荒挖了密道,能直接抵达第七重境。”
纪宁眉色一深:“他们居然在荆棘蛮荒挖了密道,难道是为了魔殿?”
洛昀耸耸肩:“也许是又或许不是,毕竟魔神只是传说。”
洛昀看向纪宁的眼,两个人对视片刻,心中各有思量。
“呵,你如今倒是实诚。”
洛昀以笑回应,双手往脑后一扣,好是闲适自在。
“我若是你,说不准会赌一把。”
后面的话,不用洛昀说她也有自己的主意。
倘若行魔宫也是在寻找魔殿的下落,倒可以以此为筹码。
纪宁心神微颤,眼前这人总是一副事不关己不正经的模样,用玩世不恭的表象掩盖内心深思,实则总是能看透事物的本质。
这样的人拥有这样的头脑,倘若如今他们不是因为换了身体又被血契绑在一起,纪宁恐怕是会对他敬而远之吧。
午后,纪宁应约抵达了行魔宫。
据传信的小魔说右使大人要亲自见她,听说行魔宫魔主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助手便是左右两位大使,宛如魔主的左膀右臂。
见了右使就等同于离见魔主只剩一步之遥了。
纪宁不急,慢慢来。
首次入行魔宫,这偌大又气派的宫殿硬是让纪宁看出了恢宏磅礴的意味来了。
就如同踏入魔门境内时,她发现眼前的一切明明不似传闻那边灰天蔽日,这行魔宫也并非仙门人口传那边血腥怪异。
原来,传言基本是不可信的。
眼前无非就是一座正常的宫殿罢了。
这也说明两族之间的不和已经使得一些虚假传闻冒得沸沸扬扬,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可不是好兆头。
就在纪宁思索期间,她已经抵达了行魔宫偏殿,据传是右使在的地方。
该殿四周鼎立,玉壁刻意蜿蜒曲折的雕花。
殿上一女子慵懒地斜靠在披着虎皮的主位上,她此时目光并未落在前来的纪宁身上,而是瞅着手尖的黑乌鸦。
女子的黑霓裳华服下角料竟是刻意一般开了点叉,纪宁居然能从缝边隐约看到一条光洁如雪的腿来。
在这片保守的大陆,这右使这般穿着可真是与众不同,既豪放又媚态。
“你终于来了。”
右使瑶的声线都沾染着疏离和慵懒,竟是让纪宁想起了洛昀。
只不过洛昀似乎更善隐藏锋芒,看起来无害许多,而这位右使大人瑶的一言一行却耐人寻味。
她缓缓转过视线,一对飞扬凌厉的凤眸毫无征兆地闯入纪宁视线,在纪宁的心底掀起几丝波澜。
纪宁觉得眼前人她似乎有点印象。
可又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与行魔宫右使相识呢,分明是第一次见。
右使瑶戴着只遮住一只眼的银纹面具,鬓发并不是纯粹的乌黑,她的瞳仁还泛着冷冷的金色。
而瑶一转过眼来就看见一男子长身似玉立于殿内,背直挺立。
他肤色冷白,剑眉长横,一双轮廓堪称完美的多情桃花眸却泛着清冷的光辉,鼻骨高挺,唇薄却红胜丹朱,只道是本该多情烂漫的长相硬生生地被那对寒凉的眸子扯出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右使本还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让纪宁冒那么大风险与之结血契。
眼下,她似乎突然就明白纪宁为何就挑了这魔修和她立血契了,终究是美色误人么。
这样长相的男人,她也是第一次见,完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只是这样的男子怕是天生薄情吧,想到这右使的嘴角轻轻勾了勾。
“你不是求着要见魔主么,但魔主尚在闭关,有什么事你与我说便可。”
她身姿动了动,慵懒而妖娆。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听说你和那清山宗的少宗主签订了血契,是你自愿的,还是她强迫你的,嗯?”
纪宁并不打算正面回应,语气冷淡适中,一针见血:“我来自是听说行魔宫广纳贤才,而我手上恰好有魔主需要的消息,至于第二个问题,是我的私事。”
一旁的魔修听了简直恨不得嗤之以鼻,嘲讽的神色都写在了脸上,右使自然也瞧见了。
只见她低眸笑了声,媚色不减,她又调整了坐姿,显得更加懒散。
“你说这是私事?如今整个仙门对你下了诛杀令,纪宁却违背此令,把你收在身边,还真是不怕人误会啊。”
纪宁不理会她话里的嘲讽,她今日来有她需要达到的目地。
“罢了,你且先说说什么消息连魔主都不知,却被你知道了。”
“魔殿的下落,有关魔神的传说。”
果然,闻言后,右使的眼神产生了些微的变化,虽不明显却足以让纪宁捕捉到。
看来,她赌对了。
可转瞬间,瑶好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又笑了声:“你竟会知道魔神的事和魔殿的下落,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言外之意便是,就凭你,也会知道魔殿。
纪宁气定神闲道:“自然是在荆棘蛮荒第九重境时亲眼所见,血月陨,魔殿现,'纪宁’也知道此事。”
“继续说。”
“当日我和纪宁拔刀相向,误打误撞间从第七重境破到了第九重境。那日天生异象,第七重境的结界淡化了,让我们误导误撞碰到了魔殿。我当即想要释放魔神,纪宁撞破了我的心思一路阻拦,惊动了巨鄢的残灵。”
后面纪宁便没有说下去了,其实都提到了巨鄢,右使就算再怀疑也会动摇。
纪宁并没有将第八重境的真实境况告诉她,魔殿是否在第八重境她也不知。
那日,有关魔殿的一切都让人摸不到头脑。
有一句话是实话:误打误撞。
但倘若行魔宫真的是想寻找魔神,那洛昀也可能一直在装,他甚至利用是纪宁向行魔宫传递消息。
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想法了,倘若真是这样,他们未来不得不拔剑相向。
因为她不可能堵上整个仙门,成为天下罪人。
右使瑶略带探究性的视线落于纪宁的脸庞,眼前的男子样貌惊世,气度也与常人不可等同。
她右手轻轻一挥,释放了手中的乌鸦,余下它在殿内环绕,发出嘶哑的鸣叫。
“我姑且信你,但既然你已经和纪宁签了血契,唯听是从。我想你应当知道魔殿的下落对整个天下意味着什么,你现在又将这些消息告诉了行魔宫,如此背叛纪宁,不怕遭到血契反噬么。”
“我只想要自由,这势必要,付出代价。”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右使从那双清冷的桃花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她忽然很好奇这样一双凉薄的眼睛若是染上了烟尘和情欲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由?这行魔宫倒是可以满足你。不过洛昀,魔主毕竟杀了你的双亲,你让我们如何能相信你,更何况。”
瑶忽然走下了主位,慢慢踱步来到了纪宁身边,纪宁甚至能嗅到一股妖异的香气。
“况且啊,你们这些仙门人啊说话从来不算数。”
“我不是仙。”
“哈哈哈,我差点忘了,你是魔修,半路堕魔。”
半路两个字咬得很重,可这并不能挑起纪宁的情绪。
“我在洛家本就孑然一身,孤立无援,为了求得一条生路才堕入魔道。如今在仙门已是名声不扬,无数自诩仙门正派之人恨不得将我诛杀以示天道,洛家人更是如此,’纪宁’收了我也只是因为我撞破了她的秘密,利用我罢了。”
眼前的男子说这话时眼中拂过一阵阴霾,瑶越发感兴趣了。
她越走越近,红唇轻扬妩媚惑人。
只是她不知纪宁早已在这几日将洛昀的身家过往研究了个透彻。
“什么样的秘密,不如说出来听听。”
纪宁也侧过头,略微低头看着她:“右使大人都这般不信我了,我再多言还有什么意义。”
她又是妩媚一笑,兀地眼波流转:“你撞破了她的秘密,她不仅不杀你,你还说她利用了你,利用什么呢?你被仙门人唾骂,她就不怕成为仙门异类么,被你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