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玥和醉凌的婚约并未取消,不知天帝作何打算,据说是推迟了,暂时了无音信。
而水神和毓蚌被收押于天界牢狱,暂听发落。
连日以来,都有不少神仙跑来云溪殿咒骂芸玥,那些先前对芸玥爱戴有加的木族小仙也不例外。
他们一改往日的敬佩,转而对着芸玥谩骂和嘲讽。
“呵,果真是个祸害,是个妖女...”
“嘘...再怎么说她也是公主啊...”
“公主?没看到陛下现在对她爱理不理吗...公主算什么...”
“无非是仗着龙族血脉...犯下这种罪责...就应该不得好死...”
芸玥全然收下了这些言论,她每日茶饭不思,只是痴痴地想着,也不敢去找醉凌,她想自己迟早一日会被处死。
可惜,只是她认了。
她就这般痴痴地等死,直到有一日,素檀在云溪殿外等她,待她出去之后,只见素檀眼角泪如雨下。
她一见着芸玥就倏尔跪了下来,紧紧拉住芸玥的手,如此,引来一众神仙的围观。
“芸玥...芸玥...我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芸玥真真不知云雾,只是满目关怀看着她。
“芸玥...前些日子...我去了凌风殿...可是...”
说着素檀用手捂着嘴,眼边的泪惹人疼惜。
“可是...那日他醉了...真的醉了...他把我当成了你.....”
素檀声泪俱下,俨然成了世间最可怜之人。
“可是...我看他是打算一蹶不振...救将他扶上床边...哪知...”
说着素檀又开始捂嘴,周围一众神仙都在等她细细道来。
芸玥心中却拂过一片乌云。
素檀又慌忙拉住芸玥的手:“芸玥...芸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原本想把这件事瞒过去,假装什么都未曾发生嫁入妖界...可是...”
素檀又开始泪眼朦胧:“可是一切已是覆水难收...妖界若是发现了,定会指责我们天界,我进牢狱没事,可是我不想我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母亲啊!”
听到“孩子”二字,一丝冰冷从芸玥的脚底爬至顶心,她睁着眼眸,颤着声:“不可能...不可能...”
“芸玥...对不起...对不起...他还对我说,芸玥,我要杀了你,他死死掐着我,甚至用天陨剑划过我的脖子,让我动弹不得...对不起...”
素檀仍旧在道歉,泪如雨下。
芸玥抖着手碰了碰素檀的额头,霎时心中一颤。
“这竟是真的?”芸玥痴痴地一句。
芸玥骇得猛然收回了手,而素檀的脖子上确有一道血痕。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芸玥骤然向后一退,素檀也顺势摔倒在地。
“镜檀仙上!”那些神仙纷纷涌上去扶住素檀。
“仙上快请起,地上寒凉。”
神仙们纷纷向素檀投去关怀的目光,转而面对芸玥时只剩下鄙夷。
“真是害人害己啊...还堂堂公主...”
“可怜了镜檀仙上...这都怪她...”
“你还好意思站在这...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还不赶紧取消了婚约?”
“啧啧啧,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就立刻自刎了,哪里还有脸留存于世...”
芸玥脑中要炸裂了一般,她可以不管不顾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她只想听听醉凌怎么说。
她疯了一般跑向凌风殿,她不相信这是真的,醉凌,一定不会如此这般残忍地对她,一定不会。
一时间,她认定这是素檀谋划好的,她怎会不知素檀心系醉凌?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如若醉凌否认,她绝对会支持他,相信他。
芸玥痴痴立在凌风殿门口,她,不敢进去,只能等醉凌出来。
然而,醉凌一直在里面,不愿见她。
直到一轮孤寂的冷月爬上天河边,摇摇映在天河里冰冷的水中,晚风送来一阵蚀骨的寒凉。
“公主,您请回吧,殿下...恐怕不愿见您。”
芸玥却垂着眸,面色笃定,她挪着嘴:“没事,我可以等。”
月色下,她的面上是一片惨白,连日未进食的憔悴爬满了整张脸。
醉凌终于出来了,却带着周身的傲气,眼中尽是冰冷,没有一丝柔意。
“你还来做什么?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没承想是醉凌先开了口,直截了当。
芸玥猛然阖上了眼,冷冷道:“我...我知道...只是我们的婚约仍未解除...我想...”
“何来婚约?”醉凌尾音一扬,扬得芸玥心中一颤。
“公主怕是不知,我昨日早已上书取消了这门婚约,陛下也已经恩准。”
闻言,芸玥的眸子里水光乱颤,苍白的唇也不断抖着。
“是以,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还请公主自重。”
说着醉凌便转了身。
“你这是什么话?你当年的诺言呢?”
冷风拂过,人心寒凉。
醉凌定了定步子,眼中尽是嘲讽。
“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打从一开始,我就猜想你是玉清上神和天帝之女,留你在身边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利用。除此,你能执琉瑆剑,整个天界的目光皆在你身上,连魔界也要忌惮三分,收着你,当然有用。”
“后来,天帝将你婚配于我,无非就是为了牵制我的兵权,但你毕竟是公主,不如顺水推舟,虽然我心中不悦,却还是勉为其难应了。本来想着,你若是嫁予我,我姑且接受罢。没想到你竟是转世王者,你认为,我会做那不忠不孝之徒,娶仇人为妻吗?”
醉凌的一字一句,寒意四射,芸玥听着那一字一句,犹如剜心般疼痛。
“所以,过往没有任何一次,你是真心的吗?连素檀那件事也是真的?”
芸玥磨着嗓子挤出一句,泪珠串串滑落脸庞,身体颤颤的。
“呵,你觉得呢?”
醉凌的语意中带着浓郁的嘲讽,似乎在嘲讽一直以来,她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一个傻子。
“我不信!”
“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如若真如你所言,为何我给你的玉佩,你一直戴在身上。”
沉默......
醉凌低头瞧了瞧腰边的玉佩,眼角微抽,他缓缓将玉佩取下来,走近芸玥。
“呵,看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芸玥一怔,醉凌用力掰开她冰冷的手,将玉佩还给了她。
芸玥痴痴地接着,直到醉凌转身离开,她将玉佩拿在眼前晃了晃,冷笑了一声,面如死灰。
下一瞬,她松了手,直到玉佩砸地,响声清脆,醉凌也不自觉停了步子。
而芸玥不只于此,她用脚生生将那玉佩踩得粉碎,冷言着:“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其实,昨日的凌风殿内确实有另一番说辞。
昨日,但见素檀满目星光,秋水颤颤,立于醉凌面前。
“醉凌...”
“你我都清楚,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醉凌紧紧绷着面,满眸阴沉。
素檀忽而嘴角一勾,眸内划过丝丝阴险。
“你娶了我,我助你登帝,何乐而不为?况且,就算你不娶我,你也无法再靠近芸玥。”
闻言,醉凌蹙了蹙眉。
“我不妨告诉你,我去了剑谷,改变剑灵的命格。那半柱香的时间内,你的天陨剑不是失踪,而是我将它唤了去,你猜,这芸玥的血涂抹在天陨剑上会有何效果?”
素檀满脸写着丧心病狂。
“天陨琉瑆,天生相克,天陨剑的目标就是芸玥,你控制不了的。”
听于此,醉凌眸中的怒火喷薄而出,他竟然直直掐住素檀的脖子,任由素檀拼命敲打他的手,睁大眼眸,几近窒息。
“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言罢,醉凌只手一甩,毫不犹豫转身而去,差点将素檀震倒在地。
素檀摸着可怜的脖子,眸色阴狠,望着醉凌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咬牙切齿。
“醉凌,我先前为了你,与姑母反目。尔后我被嫁去妖界,只要你娶了我,一切好说,哪怕我是侧妃...可你还是不答应。呵,这便是你的报应...”
待芸玥离去,醉凌的眼不可避免地红着,那抹隐痛也在眼底不断徘徊。
芸玥...对不起...既我不能护你周全,你,不如离我远一点...
其实,醉凌看见了地上那被踩碎的半颗内丹,惨淡的月光下,那正是芸玥破碎的心。
然而这一切不止于此,天界诸神皆质问着为何迟迟不施刑,为何公主仍旧安然无恙。
在天界诸神的咄咄逼人下,天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判了芸玥三道天雷之刑,并且暂时削去她的公主之衔。
对修行较高的神仙来说,三道天雷都能够伤其根本,更不用说像芸玥这种修为尚浅,灵力低微的仙子。
“让开。”
醉凌在天雷塔前,眼眸中寒意四射,吓得那守塔的天兵连忙让开了步子。
天雷塔中,芸玥倒在冰冷的地上,背上流淌着醒目的红色,看得醉凌一阵心疼。
她只承受了一道天雷,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灵力,再来两道,岂不是要她的命?
当醉凌打横抱着芸玥从天雷塔出来时,那天兵见了醉凌身上也有醒目的血痕,顿时大惊失色。
醉凌忽而停住了步子,那天兵连忙低头答道:“小仙今日什么都没瞧见,未曾有旁人来过天雷塔。”
两日后,天界公开了淬火绝池的极刑,这一次,来者比寒冰极刑更多,诸仙更是满脸事不关己,隔岸观火。
“天帝圣谕,水神湘溱,偷习禁术,瞒天过海,滥用私权,枉顾生灵。其罪之昭,擢发难数。水族长老毓蚌,期瞒众生,狼狈为奸,为虎作伥,罪不可恕。现削去水神和毓蚌的神籍,永世不得再入仙籍。命先天帝之子凌风上神醉凌,拨乱反正,亲自掌刑!”
淬火绝池周边的鸣鼓之声繁密而有力,响彻云霄。急促的鼓声骤雨一般,排山倒海,似万马奔腾,震得人心头乱颤。
“施刑!”
待芸玥拖着软弱的身子赶来时,毓蚌和水神已经被火炙烤得不醒人事了。
尤其是毓蚌,原本芳颜永驻,但在淬火的炙烤下,面部水分尽失。
只见毓蚌垂着的眼皮层层掉落,脸部愈来愈扭曲,抽干,脑额突出而骇人。
她嘴部萎缩,嘴边沟壑一般的裂纹愈来愈清晰,宛若刀割一般,而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尽数糜烂,水神亦是。
“姨!”
芸玥拖着乏力的身子,发丝凌乱,身裹亵服就赶来了。只是灵力尽失,此刻的她与凡人一般无二。
“姨!”
那曾经满目关怀的姨,那捏着她的手,疼惜她的姨,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她怎么来了?”
“她还好意思来...不都是因为她吗...”
“怎么受了天雷之刑...她竟完好无损?”
天界诸神冷嘲热讽,其中不乏那些先前她曾经利用公主之位帮过忙的神仙。
“你呢?你觉得呢?”
一仙人本有些摇摆不定,见众仙皆是如此反应,只得大喊:“大胆!身为罪仙!此刻应该在忧思阁反思,怎能随意来刑场?!”
芸玥不管不顾,无论跌倒多少次,她也努力爬起来,直奔毓蚌而去。
“姨!”
她被诸位天兵拦住了,只得用手胡乱抓着,灵力尽失,她只能狠狠咬住天兵的臂,如此才能靠近绝池。
“天啊!谋反了!她谋反了!”
这方,她才瞧见了邢台上的醉凌,醉凌的脸庞轮廓分明,散发着凌冽的寒意。
“醉凌!我求求你!放过姨好不好!我求求你!所有的惩罚,我!我愿一力承担!求求你!”
醉凌无动于衷,她只好跪着转向天殿方向。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她的额磕破了,血一点点侵染着那淡蓝的冰凌花,滴落的血点缀于地自成朵朵红花。
当父帝下令给她施三道天雷之刑时,她已经不打算将龙椅上那冷漠而软弱的男人当做自己的生父。
可惜,天殿无所回应。
芸玥只能苟且起身,不管不顾醉凌寒冷而凌厉的眸光,直直走向绝池。
“天哪!她要谋反!快!杀了她!”
直到醉凌只手一挥,将她甩出几里之外,她猛然啐出一口鲜血。
醉凌眼角一颤,心中只能默然祈祷她不要再起身了。
哪知芸玥倔强不堪,再次起身,如此,他只能循环往复将她推得远远地,又必须掌控力道,实际上他早已心如刀割。
“姨...”
毓蚌的脸彻底没了形状,血肉模糊,下半身和上半身也脱了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芸玥泪眼模糊,这种感觉,比对她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她最后一次爬上邢台,挪着身体,攀附着台阶,血染白玉台阶。
“她还想谋反吗?怎么如此不知悔改?!难道也想尝尝绝池的滋味?!”又有仙人大喊道。
其实,如果她再上去,一定会跟毓蚌同罪,白白搭了性命。
这一次,醉凌拿去了她的双眼。
“既然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他冷冷道,却颤着声。
“啊!”
只见她瘫倒于地,紧闭着眼,血红的泪不断从眼帘下流出。
她终于停下了步子。
周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