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这些年来,爹把你藏匿于剑宗,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殊不知外面早已是翻天地覆、腥风血雨。”那黑衣男子的话锋直指龙仲宇。
而龙仲宇亦是瞠目,一时间张了张口却不知作何言语。但见那男子继续下去道:“呵,伯磷、仲宇、淑秀,我们兄妹三人为何不能团聚呢?”
这时剑宗宗主却缓缓开口了,声音却有些喑哑。
“伯磷......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呵,放弃?那皇帝老儿如此这般背信弃义,你却仍然要效忠于他!你怎么对得起家族.......怎么对得起我娘!”
龙仲宇又是一怔,娘从未提及过“伯磷”,眼前这个人先前素未谋面,难道真的是他的兄长?
“不过我娘的地位在你心里,当然比不上白兰夫人,是吧?”黑衣冷笑一声,眸光直扫龙仲宇。
“龙仲宇,我告诉你,我们虽同父异母,但落得这般惨无人道的下场,终究是,”但见黑衣人怒目圆睁,手指指剑宗宗主“拜他所赐!”
“你怕是不知你为何跟随母姓吧?”
言罢,黑衣人又转向宗主:“爹,您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您都不打算上让他上我们卓家的族谱吗?”
此语一出,慕容瑾瞬间僵硬住了,面部紧绷。
“你怕还不知,当年我们卓府,也是名满京城,地位卓然。而后怎样一夜之间被抄府,败落成现在这样!爹,你当年辛苦苦帮那皇帝老儿攻下城池,灭林氏皇族一家,最终却一点好处都没得到。为了躲避追杀,才来到你的江湖旧情人白兰这里藏匿起来,”黑衣人顿了顿“呵,你真不觉得有失颜面吗?!”
慕容瑾眼中怒火喷发而出,脚却动弹不得,没想到家族仇敌竟然近在咫尺?!可为何是这般光景.......
只见剑宗宗主缓缓撼了撼身,似作轻叹:“哎,伯磷,你竟会,”他顿了顿“你竟会这么想。呵,不过,你真以为之前他们林氏,对我们卓家又有几分好。”
此刻,剑宗宗主如狼似的眸光直射慕容瑾,而慕容瑾亦是从容以对,手紧紧握着琉瑆,俨然下一瞬就要拔剑出鞘了。
“既如此,本王不要这神器也罢。”
怀王突然其来的一句扭转了整个局面的话锋,众人皆愣了一瞬,慕容瑾不知这怀王又在盘算些什么。而反应最大的,是黑衣人卓伯磷。
“怀王殿下!我辛辛苦苦谋划,都是为了助您上位!现在得各方神器,再加上土地契约,听得一方号令,整个江湖势力均效忠您的麾下啊!”
怀王眉目幽深,静了一会儿便道:“错,本王根本没有谋权篡位之心,之前收集神器只为了要献给皇上,而如今看来这是场不必要的麻烦,这神器便不要了。”
卓伯磷眼眉生生抽动,面色极为复杂,眼角爬上一丝哀伤。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皆未想到,下一瞬竟会发生这样一幕。
但见卓宗主的袖口操出一把匕首,当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怀王身上时。卓宗主那把幽幽的匕首浮现,只是刹那间剑锋便插入卓伯磷的心口,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死寂一般的空气中清晰可听得刀在血肉中扭转的声音。
“爹...你...”
或许卓伯磷从未想过,生他者父也,灭他者亦是父也。
场面上剩下的便是三双惊骇得宛如骤然定住般的双目。
“哎~子不教,父之过,如今便是教他悔过!”卓宗主抬眸,眼中竟不带有一丝疼惜。
“让怀王,见笑了。”
卓宗主举着那把血光淋淋的匕首步步向前,似乎向慕容瑾的方向走去。但见慕容瑾眼眉一收,警备拔剑。
“爹!”龙仲宇见状立刻挡在慕容瑾前面“爹今日若是伤了阿瑾分毫,你我父子从此恩断义绝!”
而卓宗主的表情无甚变化,既像失神,又像专注。
慕容瑾欲推开龙仲宇,聚精于卓宗主,也因此全然并未防备后面的怀王。
霎时,怀王朝她的肩颈施一力道,慕容瑾便昏了过去。
“少宗主,王妃,我带走了。”怀王好似刻意喊这一句。
这一路历险,辛辛苦苦取来的神器,到这时,竟全被卓宗主收下了。
他打着谨献给皇帝的幌子,实则是想把从儿子卓伯磷那里探得有关前朝余孽的事情禀告圣上,从而重返卓家当年光辉。
最初龙仲宇并不知他此去面见圣上是这个目的,只觉得这个时节去见圣上,无疑羊入虎穴。
待噩耗传来剑宗时,这消息为时已晚却是意料之中。
对着卓宗主的灵牌,龙仲宇一时感慨万千,心中悲痛,在飘飞燃烧的纸钱中,他似乎又看见爹刚来剑宗那段时间。
那时龙仲宇只有六岁,卓宗主常年在外,这是第一次见儿子,竟然已经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了有模有样的男童。
那时宗主的眼里只有疼爱以及对家人的期盼与嘱托。待淑秀出生后,宗主便已开始修炼秘术,整日将自己关在密室。
之后便是愈加走火入魔,整个人也变得暴戾了许多,一家人连一起吃一顿饭的回忆都屈指可数。
“爹,”龙仲宇哽咽道“你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我都无法想象你手上,究竟沾了多少鲜血...”
龙仲宇散了散手中的纸钱:“这其中...有无辜的剑客...有阿瑾一家族...甚至,”他顿了顿“连娘都死于你的手中...”
燃尽这一叠纸钱,跪地三拜,龙仲宇便起身了。
“愿您在另一个地方,不再迷恋杀戮。”
慕容瑾被怀王带回了王府,提着琉瑆剑和包袱,慕容瑾便作势离开。那些下人当然拦不住她,只得告知怀王。
“王妃这就打算走吗?难道你要回北漠吗?”待慕容瑾走到府门口时,听见了怀王的声音。
然而慕容瑾并未打算回答怀王的问题,只是直直向前走。见状,怀王又大喊道:“林瑾,你不想复仇了吗?!”
林瑾?他怎么知道复仇一事?
“没有我的帮助,你不可能复仇的!”
听于此,慕容瑾还是转过身来,眉宇间既有疑惑又藏着怀疑。
府中主屋内,二人相对而立。
怀王当着慕容瑾的面摘下了头上的人皮面具和头发,熟悉的面容出现于慕容瑾眼前,她惊得一愣。
“陆光头?”
这所谓的怀王,的确是光头,但见怀王将手中的人皮面具狠狠捏了捏,脸上因轻微浮肿和长期的封闭而泛起层层白皮,如鱼鳞一般,层层叠叠的。
“我终日带着这面具,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一字一句却带着多年沉浮所遗留和隐忍下来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