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两份枫糖浆全麦松饼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味,沈友新收回流连在韩珹身上的目光,打量眼前的甜品。韩珹招呼服务员给她点了一杯香草拿铁。
“什么事你说吧。”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韩珹两只手紧张地交叠:“你已经知道我和温成瑜还有徐洛晨的关系了吧?”他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变化。
沈友新抬起双眸,“是的,你们隐瞒的挺好的不是吗?”
她的目光又被他搁在桌上的手吸引了,那是一双经年累月劳作的手,全然不像一名画家的手。沈友新不自觉地眉头微蹙:“我想知道你们隐瞒我这些是因为什么。”
对于故意隐瞒沈友新的事韩珹不置可否,十八岁那年他才知道那个风流成性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那段时间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恨和自卑,幸运的是他的养父母和姑姑对他非常好。
有的时候他分辨不清自己之所以对沈友新隐瞒沈居正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不让她受伤,还是想在她身上实现他永远的遗憾——原生家庭的幸福美满。他受够了原生家庭的不幸,不想这种悲剧重新发生在自己的爱人身上。
“我是被生母遗弃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承认我隐瞒你是出于自卑心理。”
“在你眼中我会计较你的身世?”
“你当然不会,是我自己很介意。”
“那好,如果我俩的角色互换了,你还会觉得我们不合适吗?”沈友新问得犀利。
韩珹想都没想回答她:“当然不会。”
“所以这些只不过是你搪塞我的借口。”到现在都还在隐瞒,沈友新宁愿他告诉她就是因为当初厌倦了、不爱了。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沈友新问完,脑海里浮现出张秉泽的身影,这种猜测不是没有依据的。
“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沈友新的耐心消磨殆尽,她起身准备离开。这场谈话注定没有结果,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韩珹痛苦地注视她远去的身影,真相就在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他注视着对面她刚刚喝过的咖啡,洁白的瓷杯上留着一圈几不可见淡粉色的唇印。他将杯子捧在手心,心里五味杂陈。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她不施粉黛的样子,现在的她愈发机灵睿智,跟他说话的语气平静之余还有了咄咄逼人的世故。
出了咖啡馆,沈友新从包里取出墨镜和纸巾,擦干净眼角的泪,长呼一口气,挺直背朝前走去。摆在眼前急需处理的事就是和张秉泽分手,本来她很笃定的认为成年人分手要体体面面、大大方方的,可是她却从心底生起怯懦和心虚。
这六年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张秉泽对自己的感情有多热烈,她明白如果跟他分手,他会有多受伤,可是眼下,必须分手,只能分手了。韩珹已经回来了。小鹿真正期待的人已经回来了,虽然小鹿已经被救出了湖泊,可是它的心还在水里。
不能继续祸害他,也不能继续耽误他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开脱折磨着她,让她愧疚难当。
现在离开他,他会伤心一阵子,但是时间会麻痹伤口,他会找到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不像她,总是会动摇。他们医院钦慕他的护士有很多而且既年轻又漂亮,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她替自己的罪行找了个借口,伤害张秉泽是铁板定钉的事实了。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要是抛弃了张秉泽会遭报应的。你不知道他多喜欢你吗?”袁茵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好友。沈友新把头重重埋在书堆里,半晌出声道:“或许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张秉泽。”
“可是你们已经交往了六年不是吗?”袁茵反问道。
“如果韩珹.....”
袁茵重重地叹了口气,沈友新这辈子是注定要栽在韩珹手里了。
最终沈友新也没有采用成年人的分手方式,她用了最糟糕、最不道德的处理方式: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连续两天彻夜未眠,她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想张秉泽还是韩珹。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雾雨,电视里的电影、手机里的音乐都在播放着,可她还是觉得周遭那么黑那么安静。她起身脑袋空荡荡的,一言不发呆坐了两个小时,走到鞋柜旁,换上很少穿的那双黑色运动鞋,拿起雨伞出门透透气。
最近的便利店就在小区里,她逛到便利店门口又转了个弯,溜达到街上。在冷冽的空气和水雾的刺激下,她不知不觉加快脚步,仿佛走到这雨雾的尽头便没有了这么多烦恼。
“老板,拿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什么烟?”半夜三更的,买烟的还是位年轻姑娘,店老板忍不住多看两眼。沈友新伸手指了一包,雨雾中,沈友新孤身一人,落魄的有点可怜。老板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从玻璃橱窗里拿出一包烟:“打火机一块钱一个,一共四十六。”
她已经好久没抽烟了,韩珹和张秉泽一定想不到她竟然会抽烟吧。她此刻想到前几天见到温成瑜的场景,她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沈友新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她会为了陈忆海戒掉。
和韩珹分手那段时间她不知道怎样排解心里的苦闷于是学会了抽烟,都是偷偷摸摸的,毕竟她还是班长。张秉泽出现后,她就戒掉了。
她看了眼手表,九点十分,是时候回家了。当张秉泽截住了她的去路,沈友新一个哆嗦,还未点着的烟还有打火机悉数落在地上。她没有伸手去捡反而更想用脚踩住,但很明显张秉泽已经看见了,他脸色很难看,弯下腰捡起打火机。
“说话。”
“没有什么好说的。”她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撑着伞无视张秉泽开始朝前走。她步履匆匆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又想到他好像没带伞。雾雨的天路上没打伞的人不少,她有点担心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走快一点,等到我家你拿着我的伞赶快回家,有可能雨一会就下大了。”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催促他。
“你是又要分手吗?”
沈友新仍旧不回头,只是声音明显抬高了:“你都知道了还来干嘛?”
每一次张秉泽都以为他已经对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有了免疫,可每一次他还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