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就再也不用过高中那样的苦日子了,谁料辅导员竟然还强制大家每天晚上集中起来到固定的小教室上晚自习。辅导员是这样解释的:大一新生的自制力是不足信的。如果放任不管,很容易惹是生非。大学生活是需要慢慢认识、慢慢适应的,突然给高考完的孩子这么一个轻松的学习生活环境,一旦管理不善,极有可能是弊大于利。
“唉……所谓的防患于未然就是强制大家来上晚自习吗?”沈友新对辅导员天真的想法并不苟同。更恐怖的是,每天19:00到20:30的晚自习时间并不是自由支配时间。张昭和,沈友新的辅导员,亦是英语老师。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其中有一个小时毫无悬念是留给他的。开学以来的大会小会上他无数次强调了英语学习的重要性,这让沈友新深感焦虑,用张老师的话说不过英语六级是找不到工作的。呵呵,后来,她才明白,这是张老师吓唬学生的幌子而已,英语等级证书会给你的简历润色,但还没有到起决定性作用那一步,因为诸如此类的证书几乎人手一份,不足为奇。
既然英语这么重要,霸课这一行径就再理所当然不过了。这一个小时里,张昭和老师通常就是检查大家记单词的情况。每个人领取一张A4纸,默写他指定的四十个单词或是短语,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让大家写上一篇命题作文。作为副班长,沈友新的任务就是把大家的作业收齐,交给老师。经过老师的一番精心批改,凡是被打叉号的地方,要把正确的内容写上足足一百遍。下次默写的时候还会被点名起来拼写,真是让人汗颜。
把犯的错误改正后重复书写一百遍,这不是小学一年级会碰到的情况吗?得了得了,返璞归真了。
除此之外,大学生活和高中生活比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体现它的优越性的。上课出勤依旧是强制的,但你来还是不来是有弹性的——前提是你得有一个替身,至少得有一个替声来替你答“到!”这种小小的侥幸心理逐渐腐蚀了很多年轻的心灵,从出勤缺席到考试作弊,谁知道还蔓延到了什么领域。“沈友新,你过来把昨天默写的作业发下去。”“啊?哦!”沈友新被突如其来的任务恍了一下神。今天怎么让她来发作业了啊?以前不都是被点名上去自己领的吗?一个一个的上去才能接受老师的谆谆教诲啊。沈友新走到讲台前,抱着那一叠作业开始分发。抱作业的时候,她偷偷瞄了辅导员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沈友新赶紧收回目光。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张老师此刻正面若冰霜地坐在位子上打量着全班同学。底下的同学也都感受到了今天不同寻常的气氛。一个个凝神屏息,个别心虚的人早就低垂着头。沈友新看了一眼薛晓娴,只见她的面前正摊开着一本《大学英语四级必背词汇》,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沈友新抱着作业默默地从第一排挪步到最后一排,整个过程中,她飞速地翻了一小半作业,不巧的是,竟然没有一个自己熟识的名字。真的好尴尬,沈友新只觉得脸颊开始发烫。
算了吧,沈友新拿起第一张纸:“请问……谁是冯思远?”沈友新鼓足勇气的一句话,在安静的教室里听起来竟然有些许的颤抖。教室的一隅,一个留着灰白长发、长相酷酷的男生闻声举手示意了她一下。沈友新感激涕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沈友新在他站起的一瞬间刚好经过,兴许是受到了惊吓,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一步。待看清楚起立的人后,一颗悬着的心着陆了。
“把作业给我,我来帮你发。”严简不待沈友新推辞,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夺过作业,又迅速地分给周围的几个男生,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仿佛千斤重的纸张就在沈友新的眼皮子底下各奔东西了。震惊之余,沈友新真的从心眼里感激严简。多亏他替自己解围,要不然自己逐一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问一遍,很明显就暴露了自己不认识他们的实况。熟悉的人或许可以体谅,不熟悉的人说你目中无人算是客气的了。
“晓娴,我们班的男体委叫什么名字啊?”沈友新回到座位上偷偷地给薛晓娴发了条信息。
“严简!猪!”
“严简,严简,严简……”沈友新一边背单词一边默念着恩人的名字,努力减小分贝,不让别人听见。晚自习终于结束了,沈友新叫上薛晓娴准备跟严简道谢。
“严简,请等一下。”沈友新叫住了正准备下楼的严简。
严简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一怔,向上拉了拉滑落的背包肩带,转过身去。
“那个……今天谢谢你。班级里的同学我还没认全。如果不是你帮忙发作业,我真的要囧死了。”
“呵呵,是没认全吗?我大胆地猜一下,除了你们宿舍的三个人和你的高中校友,班里其他人你应该都不认识了吧。”严简等着两个人跟上来。
“哎呦,不错哦,好眼力。”薛晓娴在一旁窃笑。
沈友新稍稍低下头,尴尬地补充:“再加上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我记住了,严简,言简意赅。”两个女孩都没有看到一瞬间严简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之色。他有些羞赧地抓了抓头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我现在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就受宠若惊了啊?沈友新同学可是打算请你喝水呢。”本来没有这回事的,薛晓娴这么一开口,沈友新只好随声附和。“哈哈,不需要这么客气的,”严简看了一眼手机,继续说道:“如果真的要感谢我的话,你俩和我一起去跑步怎么样?”他只是看出了沈友新有几分迟疑,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提议在旁人眼里其实是有点鲁莽的。
“我就算了吧,你们瞧见我的鞋子了吗?”薛晓娴抬起脚秀了一下足上八厘米的高跟鞋,“我就不去了,先回宿舍看电影去了啊。”没等沈友新和严简反应过来,薛晓娴就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离开了。怎么又是跑步?沈友新对于跑步这个提议是满腹狐疑。没事儿干嘛老叫别人一起跑步,她的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这是个变态,说不定还是个变态杀手!”的念头。前几天新闻上还报道过一起大学校园投毒案呢。可是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她忍不住自责为什么要这么邪恶、为什么把人都想的这么坏。
坏人的脸上从不会写着“坏”这个字,一张帅气的脸上却自带好人光环。
沈友新低头看着脚上的彩色条纹运动鞋——推脱不掉了!一抬头,发现严简也在低头看她的脚:“你不会想说你穿的不是运动鞋是增高鞋吧?”
“沈友新你老实交代,别告诉我这四十分钟你都在跑步,快说,干嘛去了?”沈友新一进门,薛晓娴就围上来。
她就知道薛晓娴不会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她把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跟她道来。
“他喜欢你,想追你。”薛晓娴一口断定。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有夫之妇。”沈友新一听见她这么口不择言地瞎嚷嚷,慌忙捂住她的嘴。幸好宿舍里的其他两个人,一个还没回来,另外一个正戴着耳机,沉迷在美剧里。
“依我看,咱们班的严简不比我们那个学长差,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薛晓娴半开玩笑半试探着问。
“考虑什么啊考虑?我心里永远只有韩珹一个人,谁都无法取代他,”沈友新讲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对人家有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