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在落到黑暗中后,又转瞬见到了光明。
那是她丢失的记忆中的一角,在一切的伊始。
丧尸病毒爆发自南印洲,在北陆人意识到病毒爆发的严重性,前往增援时,南印洲已经几近沦陷。一批又一批科研人员和医护人员奔赴而去,最终死伤惨重,功败垂成。
——第一批病毒抑制血清在南印洲研究驻点宣告研制成功时,原本“不过如此”的丧尸病毒,迎来了第一次变异爆发。南印洲首次在一处深山中发现了一种形似蚕蛹的巨大病毒活体,它就像一个大型孵化工厂,无数感染生物从此处诞生。研究院将其命名为“母巢”。
母巢爆发,元气大伤的南印洲驻防最终被冲破,全球拉响红色警戒。
研究驻点被毁后,南印洲幸存居民与研究人员迁入北陆,却不知北陆也难逃一劫。
……
莉莉的母亲是一名高级科研人员,父亲是一个商人。母亲由于工作原因常年不回家,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然而父亲也常常忙于工作,因此莉莉很少能得到他们的关注。她对于他们的感情,敬畏远大于亲密。
南印洲病毒爆发之初莉莉的母亲就前往了南印洲驻地,在当地进行病毒取样,并有针对性地研制血清。而莉莉的父亲在接到消息后就暂停手上的一切业务,带着莉莉定居在都市。
那是年少的莉莉经历的最快乐,却也是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她一边开心于父亲的陪伴,一边在看新闻时对母亲的安危提心吊胆。直到母巢爆发,南印洲沦陷,母亲安全回来,这种矛盾的思想才在她脑海里平息。
那个时候她只知道母亲完好无损地从危险的地方回了家,并没有意识到南印洲的沦陷意味着什么。她也成了病毒侵袭下,第一批被感染潮感染的人。
被感染后的她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意识一片混沌,只有耳朵能隐约听见一些外界的声音。
“莉莉。莉莉!”
是母亲在喊她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尚且清醒,却没有办法给出回应,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要破体而出,有什么在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很热,她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
“娇娇,她感染了病毒。”是父亲的声音,他在喊母亲的名字,“病毒开始全球扩散,用不了多久,北陆也会沦陷。”
背景音是新闻主持人平滑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父亲的声音似乎也被沾染上了这种冷漠:“娇娇。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那莉莉怎么办?安格鲁,莉莉现在的状态如果被执法队发现,一定会被就地处死的。我们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感染了病毒。”安格鲁机械地重复道,声音里隐隐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哽咽。
“……你什么意思?”
“莉莉已经没有希望了,娇娇,我们走吧。她……很快就会尸化了……”
“怎么会……怎么会!”陈云娇挣开安格鲁来拉她的手,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娇娇,冷静一点!你是研究员,难道还不知道这病毒的可怕吗?!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不光是莉莉,你我迟早也会感染的,看开点,我们……”
“我是研究员。”陈云娇目光一滞,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看向他,露出一个略显病态的笑来,“我是研究员。”
她快步离开,安格鲁跟着她,看她在他们的房间里翻找了片刻,从她带回家的行李里取出一个冷藏箱来。
箱子里是各色的、贴着标签的实验药剂。
陈云娇熟练地从一众标签中找出一支,手止不住地颤抖:“这是我们最新研制出来的特效针剂。在此之前的抑制血清对病毒扩散的抑制率不超过30%,是因为人体没有办法承受血清消灭病毒的免疫反应,因而初代血清的见效并不乐观,死亡率依然很高。在此基础上我们后续尝试了更多的改进方案,最后决定尝试,让病毒与人体共存。”
一进入自己的专业领域,陈云娇就像上满了发条,肉眼可见地精神亢奋起来。她取出药剂,找到没拆封的一次性注射器,动作迅速地拆开,将药剂吸入针筒。她一边忙碌着,一边继续念叨着:“但是当初这个提案被压了下来,研究进度一直停滞,只能在初代血清的基础上继续改进。这支药剂……是我们暗地进行的研究,综合了‘共存’方案和‘灭活’方案的最终版本。”
“于是‘共存’方案又一次被交上审核台,只要方案通过,这支药剂就可以用于临床,开始测试阶段。”陈云娇将针管里的空气排出来,里面的液体也随着针口漏出一些,“但这之后的母巢爆发让南印洲研究驻地毁于一旦,所以这支药剂还没有任何临床实验结果……”
安格鲁听着陈云娇絮絮叨叨地说完。他和陈云娇是两个国家的人,说实话,他的外语不算好,因而乍一听到陈云娇用她的母语、用很快的语速说出这么多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清了最后一句“没有任何临床实验结果”。
“娇娇,你不会要……”
陈云娇脸上露出了她进入实验时惯有的专注和疯狂:“我对这支药剂有信心。”她下意识用母语说了一句,又很快切换语言重复了一句,“我对这支药剂有信心。这是我们耗费了那么多心血研制出来的,我对它有绝对的信心,它一定能救莉莉。如果成功了,这支药剂就能推广成新一代血清,就能救更多的人。”
安格鲁阻拦不了她,而莉莉现在的情况,确实也没有什么阻拦的必要。
……
两个人守着莉莉等了两天。
预想中的成功并没有到来,莉莉依旧躺在床上高烧不醒。
家里没有设备进行血检,陈云娇只能通过莉莉的外在反应判断她的状况如何。每小时一次的观察记录她记了两天,翻来覆去都是“高烧不醒,无尸化反应”。
在陈云娇一定要守着莉莉等一个结果时,病毒开始迅速在北陆蔓延。
夫妻二人最终还是将莉莉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离开了市区避难。
临行前,陈云娇在莉莉床边絮絮叨叨说着话,安格鲁本想催促她离开,最终还是和她一同坐在床边,像每次出远门前一样,叮嘱着莉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
后来的事情莉莉自己也都知道了。病毒没有吞没她,重新醒来的她忘记了被病毒感染的记忆,只记得父母临行前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话。她习惯了父母都出远门的日子,还以为他们是和往常一样离开。
原来早已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