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叫安妮还是安娜?”
“安娜是父系权利代表给她的名字,而安妮是她自己的名字。”
琉月看完了最后的结尾,而后眨了眨眼,合上了那本书……
令人恐惧的不是夜晚,而是每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邪恶的不是紫雾,而是甘愿让紫雾熏黑的人心。对于利益的欲望并不是可耻的,可为之付出的言行却总会被人钉在罪恶的十字架上。
人类的自律性总是很差的,于是便需要有人制定规则来约束他们的言行,而后他们赋予了文字力量,让它们成为惩罚恶人的依据,成为光明的有力臂膀。
“姐姐,你可以惩罚我,但是哥哥是有苦衷的……”
洛克的双臂被士兵紧紧压制着,作为佩洛特家族很少回家的那个闲散少爷,士兵们们没有任何的尊敬和畏惧,他们就像是跟随大小姐随手抓到了一个犯人一样的稀松平常。
惠洛手中握着幽夜萍,本就如剑光一样凌厉的血红色瞳孔之中,杀气逐渐浮现起来,她将这样的目光转向了还在休息的金,但她的话却是说给洛克听的:“你倒是提醒我了。”
洛克抬着头看向惠洛,他开始试图用力挣脱掉这些士兵的束缚,但是惠洛这次可没有给他留下制作傀儡的时间,没有傀儡的傀儡师在被压制下来之后便成了手无寸铁的人,他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大声对着惠洛喊叫:“姐姐,不要!姐姐,我求求你了姐姐!他没有错,姐姐,姐姐!……”
“他当然没错,他是你的错。”惠洛抽出伞中剑,转身朝向金的方向走来,沉甸甸的脚步踏在石板路上。
剑锋已至,金却没有躲闪和回避,直勾勾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惠洛,甚至还带着平日里那平静的微笑,与洛克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放在一起,充满了违和感,尤其是在惠洛的伞中剑刺入胸膛的那一刹那……
“姐姐!我求求你……不……姐姐……姐姐……”洛克知道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剑锋上没有血液,只有少年在微笑中化作一抹金色的流光消失在了风中,仿佛一切回忆都是在此刻一触即灭的泡沫。就像洛克喊到最后都已经忘了自己呼唤的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声音也就随之变成了牙缝间模模糊糊的低吟,目光呆滞洛克像是被灵魂引去了另一个远方,至少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琉月目睹着这一切,疲惫已经让恐惧被挤压离开了叫做心脏的狭小空间,让其中的血液骤然降低了温度凝结在心口,血流在此刻也放缓了速度,连带着降低了身体的温度,手心里冒出的汗不断蒸发,让她的四肢越发无力冰冷。
和上次那只魔龙爆体而亡的冲击力不同,这次是至亲之血刺入心口的利刃,在流光消失的那一瞬间,琉月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推进了冰冷的潮水中央,海水从七窍渗入浸凉了她的五脏六腑,窒息感让她哑然失声,只是这样看着这一幕……
“看来已经惩罚完了?”德斯的声音出现在了军队的最后,他正背着昏睡的尤里,一路从队伍的最后沿着边缘走向惠洛,站在了洛克的身后。
惠洛收剑转身,目光中的杀意已经随着那一缕金光消散了,她对德斯说道:“被锁住的亡灵已经送去往生了,死神大人还有其他想要发落下来的惩罚,佩洛特家族绝无怨言。”
“不必了,金的引灵术帮我放生了艾莉丝的灵魂,算他将功补过了,我要把《锁灵术》带回冥界去了,安妮小姐没有异议吧?”德斯看向安妮·托里娅,他的斗篷一如既往是高领的,挡着他的嘴巴,漏出和死神一样眼睛。
安妮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但还是补上了一句:“《锁灵术》是一个东方人给我的,我可没用过,你们可要好好查去。”
“那是之后的事了,冥界已经没有需要惩罚的人了,剩下的是你们黑森林的政事,我就先避嫌了。”德斯说完之后就转身准备离开了,但是他还是在走之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洛克,看着洛克颤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惠洛向远去的德斯送去军礼,而后开始了她的工作:“艾利克斯·德古拉,意图复辟谋反,玫瑰家主安妮·托里娅能否作证?”
“当然。”
“将艾利克斯·德古拉押往监狱,等待立罪论刑,审判流程……由光明信徒,羽皓先生主持进行。”惠洛命令已下,士兵们将虚弱的艾利克斯押送下去,而后又转向洛克的方向。
洛克的抽泣是极其细微的,他将头埋得很深很深,像是要一头扎进阴影中,眼泪是落在地上的,在永夜的黑森林里,泪水没有月光的照耀是不足够晶亮的。最后只剩下颤抖的身躯,还会让压着他肩膀的两个士兵怀疑他仍然在顽固地试图挣脱。
惠洛缓步走到洛克的身前,在琉月的眼里像是走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长,像是踏在铺满尸身的沙场,像是将礼门执事口中那个仁慈的蔷薇花踩进泥土之中,一步又一步,在血色的河流中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是大义灭亲的凌然正义,是象征至高权利的红宝石。正当这样令人作呕的姿态让琉月已经开始有些眩晕的时候,惠洛的姿态却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惠洛将幽夜萍从右手转移到了左手,一如骑士一般,单膝跪在洛克的面前,幽夜萍犹如骑士的宝剑立在身侧,右手置于胸前行以血族红蔷薇的最高礼仪,颔首低眉,声音却铿锵有力,为的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黑森林联邦,佩洛特家族,红蔷薇总军区司令,惠洛·佩洛特,向蔷薇家族信任家主洛克·佩洛特,致以最高礼仪。”
是啊,在一些东西粉碎的时候,总有些人会代表时间来冲淡一切遗憾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