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掐着女人的脖子。这个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脸色发青,双眼突出,嘴里挪动的想要说话,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这样的一张比任何时候都丑的一张脸,她突然松开了手。女人躺在地上过了很久才换过气来。她大声地咳嗽着,嘴里嘶吼着,好像嚷嚷着什么。但她当时脑子混沌满身是血,她知道自己应该去找弟弟,可她动不了。
突然那个女人抓住她,脖子上恐怖的五指印记,嘴里沙哑的就着:“跑。”林花朵愣住了。
“跑。”女人的声音更加嘶哑了,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般:“你只有一次机会,跑。”
“弟弟……。”女人抓她抓的更加用力了,双眼红的好想要流血:“他毁了,活不了。跑吧,跑吧,别回头。”
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抓过她扯着她开始跑。林花朵听这后面传来的吵闹神,再看扯着她往前跑的女人,似乎在这几天失去的恐惧全部都回来了。她想要挣脱女人回头看看,去找她的弟弟,也许她弟弟还活着。可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挣脱不开,不仅是身体上,一种比身体还要恐怖的心灵恐惧抓着她,她脑海里只有那女人的那句“他毁了,活不了”和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哪里去了,她昏昏沉沉,只记得有人把她藏在垃圾桶里,然后她被运了出去。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笑的非常好看的女孩对她笑。她未曾见过这么漂亮和满身都是香气的女孩。那个女孩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时,她几乎能闻到她身上阳光的味道。那种五彩缤纷她永远都触摸不到的阳光。
那个女孩带她回了一个大院子,告诉她这里叫北巷一号,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女孩名为落落,落落问她名字时她摇摇头,于是落落笑道:“长的这么好看,长大了也是一个小妖精。”她从此名为林妖精。落落帮她找过弟弟,但是没找到,落落还告诉她,他们家被烧了,她的母亲放的火,然后自己也死在里面了。
夭落落没告诉她全部,但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作天作地的林尼姑带她爬上三楼的阳台,带她听了院长与那些大人的谈话。
原来她没那么厉害,除了瞎眼婆婆她谁也没杀死,那三个男人只是重伤没死。除了那三个男人,其余的两个人男人到了他们家,与她的父亲商量买林霖。父亲当场就同意了,等她母亲回去的时候,她弟弟就已经毁了。她母亲被刺激到了,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打骂从来不少,但在那一刻她突然发疯了。拿起刀子捅了父亲一刀,在其他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划伤了他们。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无法相比,但是一个手上有刀的疯女人却是谁也阻止不了。她杀不了那两个男人,但伤的他们没办法马上离开。林妖精冲进去的时候脑子已经无法思考,那女人没有伤她,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一幕。女人把她装进垃圾桶后,摇摇晃晃的回去,一把火,烧了那两个糟蹋她弟弟的男人,烧了卖了她弟弟的父亲,然后疯疯癫癫烧了她自己和已经断气的弟弟。
“你哭啥。”林尼姑压低声音问他,就怕她哭的太大声,被里面的人听见待会告诉落落她会被骂。可林妖精哭的太伤心了,导致愁的不行的林尼姑考虑要不要把人直接敲晕从三楼扔下去。
林妖精的此后生活有了一个很大的黑洞,怎么都填不满的黑洞。她常常想,如果她厉害一点,早早带弟弟离开,或者早早把那五个男人都杀了是不是就会好一点。在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或者那几年当中她有很多次机会偷偷摸摸一个个的杀。更或者早早把自称是他们父亲的人弄死,如果那样是不是他弟弟就不会遭遇那些事情,不会那样痛苦的死去。后来她找人给他弟弟做了电脑模拟照片,每一年都根据她弟弟的岁数模拟长相,然后把照片带在身边。到现在她身边弟弟的照片已经是十五岁的模样。
有人跟她说,那一切不关她的事情,坏的人的那些人,她已经尽力了。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林妖精就会觉得恍惚,不关她的事情吗?尽力了吗?她若是尽力了,为什么她还活着好好的,无病无痛,还有力气。若是她当时拼一下,就算…就算…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也许能带着弟弟跑出来……或者爬出来。用尽力气,甚至性命,完全的毫无保留。北巷一号的阳光时常温暖她,而在无数的夜里无尽的黑洞折磨她,折磨的体无完肤。
进入游戏不是意外,而加入海外仙山殿是个意外。一开始她从不觉得这个意外有什么好或者不好,就是玩游戏而已,若是哪天碰到落落,她就跟着跑。直到她碰到了一个男孩,六岁的男孩,名为林霖,和她弟弟同岁同名,而且模样相似。她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实在海外的海岸边,他蹲在岸礁处哭泣,哭的非常的痛。那一刻和她弟弟蹲在角落里哭泣完全的重叠了。于是她心里的黑洞刮起了无尽旋风,把她网住扯入其中。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孩子真实的年龄其实已经二十了,那是只是因为练功导致,而他还是海外仙山殿的将军之一。可是那网缠的太紧,她挣脱不开。这一次她用尽全力,与朋友分道,躲开北巷一号,设计倾城,陷害落落,她都做了。她不想,她难受,但又心甘情愿。她最后死在林霖的怀里,为他挡下李家家主的攻击,然后把最后一地的生命和生气都送给他,耗尽自己,直到生命的尽头。没有一丝保留。
至于心头想要与朋友一起享受阳光的梦想,她摊开手,未曾好好的看一眼,却已消散在空中。
林妖精坐着了起来,捂着眼睛。心里的痛让她痛不欲生,这是十年来最痛的时候。十年来的填不满的黑洞终于填满了,用无比的痛塞的满满的。痛苦而真实。
一双大手摸摸她的脑袋:“怎么样?想出去走走吗。”
林妖精把脑袋塞到对方的胸口点点头:“我想回去看看,看看我弟弟,看看……我母亲。”
中年男子轻轻揽过她,眼里有着和夭落落一样的温柔:“好,我们去看看,然后回家。”
北巷一号的阳光依旧,照的人懒洋洋。守大门的老大爷伸了个懒腰,看着夭院长带着人离开,咧嘴一笑,北巷的阳光总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