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许鸢终于圆满结束任务。她从顾川游戏里的别墅出来，打算赶忙回去领奖。顾川却带着疯子K和皮修一起出来了。时至今日，几个人有说有笑，仿佛朋友一般。

　　许鸢疑惑道：“你们怎么跟过来了？”

　　疯子K嘴角扬起邪魅的弧度：“艺术家永远不会停止追逐艺术的脚步。我作为一个艺术家，不可能蜗居在这方寸大小的房间里。我走了，也不可能把皮修放在这里。”皮修配合道：“皮修也想跟皮修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许鸢狐疑地看着他们，又转头看向顾川。他淡淡一笑：“说得不错，他们要和我们一起退出游戏。”顾川不说，许鸢还不记得，原来他们也是玩家。

　　许鸢道：“对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还没有问过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你们的任务是不是和我相反？”如果是这样，许鸢赢了，他们就输了。这样他们也心甘情愿？

　　“艺术家没有任务，他只会不停地追寻艺术的脚步。”疯子K旁若无人地跳起踢踏舞，“你让我和皮修囿于这个小小的游戏，imposible。”

　　许鸢见他这副样子，禁不住想起当初在医院里的时光。她耸耸肩：“whocares。”抬头，又看见那个大大的“胜利”漂浮在空气中。许鸢点击胜利，顾川也点击胜利，系统提示便出现了。

　　【亲爱的玩家许鸢小姐，顾川先生，恭喜二位自救成功，将获得等身签名抱枕两个！】

　　【真的要退出游戏了吗？

　　A.是的B.再玩一局】

　　许鸢哪里有耐心再玩一局，径直点了A。顾川也点了A。【正在退出游戏，耐心等待ing……】许鸢心满意足地等待被抛出游戏，却见一边的疯子K和皮修只是看着，不为所动，疑惑道：“你们不是要出去吗，怎么不动？”

　　疯子K面上略显尴尬。咳了咳，他抓住皮修的手：“你们先走，我再想想。”原本还劲头十足，怎么现在临阵反而怂了？许鸢正想说话，发现自己半截身体都虚了。她心知要出去了，闭上眼睛。那一刻，疯子K急急拉住顾川，又拽住皮修的手。

　　一瞬间，四个人消失在楼前。

　　许鸢揉了揉眼睛，看见熟悉的出口。她转过脸，顾川果然在自己身边。他面色泰然，一点没有刚退出游戏时的不适感。不得不说，人和人是不同的。如许鸢这般，她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表现出来，痛了会大喊大叫，累了就毫无精神。顾川不一样，他撑不住也会尽可能压抑自己。

　　许鸢冷不丁朝顾川做了一个鬼脸。彼时顾川恰好要同她说话，低头那一刹看到她歪嘴斜眼，愣了愣。许鸢本只想悄悄这样做，没想到顾川居然看见了，一时脸颊发烫，别过脸局促道：“那个，我……”

　　顾川隐忍着笑意：“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我……”许鸢更加窘迫，“我觉得脸酸，活动一下。”

　　顾川握拳凑到唇边咳了咳：“看来活动的幅度有点大。”

　　许鸢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难堪的问题，赶忙岔开话题：“对了，疯子K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为什么到了这里又不见了？”顾川凝眉看了看：“和我想的一样。”他往楼下走：“先去柜台清算，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许鸢急急跟上去：“这么说你真的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他们来到柜台，领了狼大图案的等身签名抱枕。许鸢幸福得好想就地打滚。顾川走出游戏厅，接他的车已经来了。顾川打开车后门：“我送你回去吧，路上慢慢说。”

　　免费的车子许鸢喜闻乐见，赶忙爬进去。顾川不理解为何这么高贵优雅的动作也能被她做得这么蠢，摇摇头，跟着坐进去。许鸢身体一僵，他原来想跟自己坐在一起？许鸢发现他们贴得太近，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顾川略一挑眉，也跟着挪过来一点。

　　“金叔，开车吧。”顾川淡淡吩咐。司机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听到金叔许鸢就不淡定了，奇怪道：“金叔……金叔不是？……”

　　顾川淡淡一笑：“你猜对了。”他手指无意识轻叩，“有些事情我本不愿意说，但是发现你以后，我想我可以告诉你。”

　　“嗯？”许鸢疑惑道，“为什么可以告诉我？”

　　顾川静静看着她的眼睛：“你和别人不一样。”许鸢微微一怔。她对上他的目光，仿如深夜的幽潭，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我……”许鸢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明明应该回呛的，可是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她现在变得笨口拙舌。她印象中的顾川不应当是这个样子，他应该淡漠疏离，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顾川轻声咳了咳，拉回她的思绪。“我之前遇到的几个玩家没有你这样的……”顾川纠结地想了一会形容词。他本想说“厚脸皮”，但是这个词语似乎不大好。许鸢瞧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脸愈加红。难道他想夸自己有毅力，聪明吗？

　　“这么的……”顾川用力地继续道，“这么的能够为了达成任务不择手段……”

　　许鸢突然有一种跳车而去的冲动。

　　“其实我参与设计了这一款游戏。这里面很多的布景，都是我和助手们夜以继日设计的。游戏还没有公开前，里面的很多东西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换言之，它们……没有这么真实。”

　　许鸢眉心一跳：“你的意思是，随着游戏的开放，里面的布局开始发生了一些非自然力能解释的变化？”

　　“嗯，”顾川点点头，“我是这款游戏最原始的玩家，这款游戏从运营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我进入游戏，就是查看这些变化的。在万鑫赌坊，我想查看的是这个区域里面恩匹希的记忆功能。一个游戏理论上，玩家重新进入游戏的时候，恩匹希就会重新恢复原来的记忆，而不会记得这个玩家。但是那个捕头记得我之前的身份，特意埋伏在大道上，从而破坏了你的抢亲计划，所以我必须救你。”

　　“啊……”许鸢眼睛微微瞪大，嘴巴张成圆形。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顾川埋伏在树后却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了。原来他进入游戏从来不是为了任务。

　　“而且，游戏里部分区域出现了一个‘自救’任务。这个任务并非我们设计的，而是游戏自己衍生出来的，如果是这样，这个游戏的系统很可能已经进化成智能AI，也就是说，它可能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玩家进入游戏，和进入一个怪物的身体里没有区别。”

　　许鸢越听越心惊，难怪陶海逸明明被自己救了也没有得到奖励，原来根本不在公司的测算系统内。

　　“目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衍生出这样一个任务。为了稳定玩家情绪，公司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为进行自救成功的玩家发放奖励，并对外宣称是工作人员的失职。”

　　许鸢几乎要坐不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坐得下去。这个公司明明发现了问题，还要一意孤行……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宅在家吃泡面时看到的一些言论。看来任何的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

　　顾川看她僵直的样子，淡淡一笑：“其实这对公司本身未尝不是件好事情。我们唯一需要确定的是这个游戏产生这样的变化是有利还是有弊。它的好处显而易见，我想世上任何一款游戏都没有办法比拟它的真实性。”

　　顾川说的不错，许鸢第一次进游戏时便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说了这么多，许鸢自己也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情。但是……许鸢依旧无法理解顾川究竟对疯子K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心情大好地配合她。

　　顾川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他们是恩匹希。”啊？两个恩匹希？！为什么系统没有显示？许鸢百思不得其解，两个重要人物，怎么毫无显示。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玩家，还知道游戏可以出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一直不确定，直到那天，我告诉他我知道他是恩匹希，我可以帮他走出游戏。他果真露出了马脚。这句话对他的诱惑足够大，因为他也想知道游戏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如你所见，我怀疑他们没有出来。”

　　许鸢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她、她一直以为……原来他们是假的，难怪他们有这么多反常的举动。她记得疯子K说过，对他们施虐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想他的心态不难理解。试问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发现自己的人生如同被人操控的布偶，不扭曲才是一件怪事情。”顾川道，“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对你说，也许这个游戏里的恩匹希也是人的原因。”

　　许鸢被这一番话吓住，脑子更乱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什么，或是其实什么也不想说。默了会，她终于哆嗦道：“可是你……为什么又会告诉我这些？”这是机密，他不怕她捅篓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