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只是在赌。那么多尸体突然复活,虽然不是没有可能,却也有不可能。因为目前还没有听到说尸体复活的新闻。许鸢不明白为什么,理论上是应该所有尸体都复活的。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此刻的B市泰安殡仪馆,一辆银色玛莎拉蒂停在一个老槐树下。透过前车窗,顾川静静看着远方。方才那一辆班车开进了殡仪馆。
它是从后门进去的,神秘而低调。
顾川想了想,开门下车,一脸肃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殡仪馆入夜,灯火透亮。仿佛如果不这样,那些满是死人的阴霾就无法驱散。
“难道那些尸体来自殡仪馆?”顾川不明白,殡仪馆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人,而且让班车来回运输二十几个死人,本也没有什么用处。如果尸体不是来自殡仪馆,最不缺死人的地方,为什么还要二十几具尸体?
顾川溜了一圈,没有发现班车的踪迹。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出门的时候,班车跟着出来了。车上坐着一个司机,把班车徐徐开走。
顾川不知道他究竟进殡仪馆做什么,可是他开车的方向是回去的方向。有人过来热情地推销墓地,还有人进进出出,脸上一片哀凄。
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殡仪馆。顾川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只好坐回玛莎拉蒂。他正准备追班车,一阵警笛声响起,那辆班车被堵了回去。
司机被勒令下车,顾川也进入了警察的包围圈。他和许鸢属于被通缉的身份,本来就应该低调再低调。这一次追人过关卡,他用的都是金叔伪装的身份。到底发生了什么,把警察都招来了?
顾川犹豫着应该直接开车走人还是坐以待毙。一辆辆警车停在了殡仪馆门口,所有人都停住步子,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警车的声音格外慑人。通常情况下,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是不会动用到警车的。做贼心虚的人怕被抓,不做贼心虚的人则害怕被穷凶极恶之人当成人质。
所有警察下车,手持枪对准众人。他们严阵以待的架势让所有人都警惕和恐惧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警官将围观群众疏散到安全地带,然后派遣几个人进入殡仪馆内查看情况。从顾川的角度看去,那个被叫下车子的司机头埋得低低的,好像站在阴影里一样。
不一会儿,几个警察跑了出来,显然什么也没发现。顾川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出风头。如果他们不是来找他的,他逃跑无异于自乱阵脚,此地无银。
警官眉头拧成了川字,一副被人戏弄的表情。他似乎不甘心,又让其余的警察以他为中心进行地毯式搜索。这下不妙了,顾川不仅手持枪支,还背负着二十几条人命。
顾川思前想后,自己先打开车门下车。他一下车,就把警官的目光吸引过来。
先时顾川和他打过一个照面,刘警官是一个看起来颇为阴骛的中年男人,因为那二十几具尸体的案件还没有甄破,所以他对顾川印象格外深刻。
顾川属于随便往哪儿站都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他深知刘警官认出他了,反倒泰然走过去。刘警官周围的小警察敏锐地感觉到危险,举枪对准他。
“我不是杀人犯。”顾川淡淡道,“我这些天一直在寻找真正的嫌疑犯。今天我找到了。”
他刚说“找到了”三个字,那低调得让人几乎忘却的司机立刻颤了颤。
顾川勾起唇角,走过去:“师傅你好。”他的态度格外温和,那司机却见了鬼似的躲避他。刘警官立刻让人把他们一起围住。
“嫌疑犯在哪里?你有什么证据?”
顾川回到车里,把那天和许鸢看的录像拿出来:“这个录像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我这里还有一个录像,是今天刚刚录的。”
不得不说,游戏里和游戏外配合进行,能让事情变得简单。当时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他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顾川把方才随手录的视频交到警官手里。
“我一直跟踪这辆车子来到这个殡仪馆。那二十几具尸体一定就藏在殡仪馆里。他作案之后,特意把尸体送到这里火化。殡仪馆内部的人员是帮凶。”
那司机不知道他究竟拍到了什么,忍不住反驳:“没有!我从来没有杀人!”
刘警官瞟了一眼录像,关上机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川一眼,视线转向司机:“说说吧,怎么回事。”
因为无知,所以司机先乱了阵脚。“他血口喷人,我没有杀人。我也没有想把尸体送进殡仪馆火化。”
刘警官略一思忖:“他的录像上已经清清楚楚了。如果你不自己承认,我们只能强行逮捕。”摆明了是要套话。但那司机脸皱巴起来,直接往他撒开的网里跳。
“我只是一个送货的,我真的没有杀人……他们、他们要从医院里买人,要送人,说报酬很高嘛,所以我就接单了。我怎么知道,我后来才知道自己运的是死尸嘛……就是从医院里买来的吼,没有人认领的尸体,拿去火化了……”
他的声音发抖,料想没有撒谎。所有人都无语了……难道所谓恶性杀人事件其实是一个误会,这个司机只是负责帮运送这些从医院里买来的无主尸体的。
顾川嘴角抽了抽:“我原来也只是猜测。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无主尸体案件是同一个。上次是10月30日,这一次恰好是12月30日。”
刘警官立刻让人进去把老板叫出来问话,顾川从只言片语中也算听出了一点端倪。
殡仪馆上层的领导人员给底层员工布置了火化指标,如果月底焚烧的尸体数量不够,则代表他的业绩不行。为了让自己能够达到这个火化指标,他们不惜花高价钱去医院里购买无主尸体。
所谓的恶性杀人事件完全是一个笑话。要追究责任,似乎也无从追查起。
刘警官这一次大张旗鼓,确是雷声大雨点小。所有人都回到警车里,顾川也被带进去做笔录。他的轿车也被扣留了。
那开车的小警察居然还嬉皮笑脸:“我一看你就觉得你不像坏人。”顾川淡淡笑了笑:“是吗,可能我长得有一点正派。”
警车刚准备开动,殡仪馆内部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和当初在盘山公路上一样瘆人。顾川凝眉,低低道:“糟了。“估摸着是有尸体变异了。这一次的数量和以前区区二十几个不可同日而语。
“阿嚏。”也许是夜风吹得冷了,许鸢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现在已经到了午夜,顾川还有没回来,金叔刚才打电话过去,显示的是正在通话中。
本也没有什么事,她突然觉得有点冷。理论上来说,如果警察过去了,顾川是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如果她的猜测错误,大不了被骂一顿。
许鸢睡得脸都发了,起床下楼精神精神。空旷的医院格外幽密,长长的走廊暗淡无光。晚上夜色深深,没什么人了。
她忍不住抱紧自己,以驱散那十二月的严寒。此刻她无比怀念顾川的拥抱,如同冬日里面最温暖的炭火。顾川的味道,顾川的温度,没有人可以替代,没有人能够给予。
她从三楼下去,想看看夜景。金叔估摸着已经睡着了,她不想麻烦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她方才看见的那个图标,此刻好像又看见了。
许鸢笑了笑,自己太困了,以至于连图标都记不清楚。她又下了一层楼,再次发现那个熟悉的图标。那一刻,一种异样的感觉如同毛毛虫,从她心底慢慢爬上来。许鸢定定看着那个图标,不知不觉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这栋楼难道有古怪?还是她碰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许鸢没有盲目地走,而是迅速拿出手机,拨通金叔的号码。但是电话显示没有信号。她疯狂地摇了摇手机,再次划亮屏幕,还是没有信号。
一缕阴风吹来,吹得许鸢越发慌乱。
她不敢靠墙,怕墙后面伸出什么怪物。不敢看地面,怕地面生出奇怪的爪子。也不敢四处打量,怕撞上什么不该撞上的目光。
憋了会,许鸢大叫一声,又往楼下跑。这一跑不要紧,她的的确确肯定自己在绕圈子了。
医院的楼道设置在两边,那一层恰好能闻到浓浓的中药味。部分代煎的药就是在楼下的屋子里煎的。许鸢如果不下楼,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走进那个屋子。
虽然不应该,但有一个陌生人出现,就能打破这个鬼打墙的现状。许鸢咬咬牙,推开那木门。吱呀一声,竟然颇有年代感。
她好像一脚踏进了错乱的时空,吓得赶紧把脚收回来。她刚才似乎看见了里面的一个影子。看见一只脚,然后向下,是一个头。
许鸢的心砰砰乱跳,冷不防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幽暗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许鸢一时觉得喉咙发干,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似的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