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第一个反应是太平间出了事。她匆匆下楼,想一窥究竟。顾川跑过来,跟着她往医院的方向前进。但是他们还没有走到医院,就听见刺耳的警车声。晃眼的车灯循环闪着,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
许鸢和顾川几度被混乱的人群冲散,又几度被挤在一起。分分合合许多次,许鸢受不了,干脆把一个人抓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抢、抢……”那人只顾着逃命,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许鸢很是郁闷,还想再问,冷不防被人撞到胳膊,整个人向后缩。一缩缩进了顾川怀里。许鸢一愣,顾川已经紧紧地箍住她,以免她被人流冲散。
接着又是几声枪响,顾川沉声道:“好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不是?”许鸢怔怔地看着人群,忽然发现周围形成了一个圈子,原先的人群都慢慢疏散了。“放下武器,放下武器。”有警察拿着喇叭喊话的声音。
“难不成……”许鸢抬头,对上顾川的目光。他点点头:“抢劫案件。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鸢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顾川得了应允,强有力的臂弯径直揽住她的腰部,护着她顺利挤出混乱拥挤的人群中。方得空,顾川便拉着她跑。
跑着跑着,确定安全了,两人终于停下。许鸢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太平间出事了。”
顾川也缓了一会,道:“没有出事,对别人说是件好事,对我们来说……”他微微蹙眉:“理论上这个时候那些尸体已经异变了,但是太平间没有出事,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我们。”
“不应该啊,”许鸢挠挠脑袋,“那天追我的可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丧尸。除了那些尸体,我想不到它们的第二个来源。对了,你说的矛头会指向我们是什么意思?”
顾川看着她,目光深深:“二十几具尸体,也就是二十几个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了,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的话,这就是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我们虽然报案了,但是未必报案者没有杀人的嫌疑。”
“荒唐!”许鸢忍不住反驳,“明明我们是受害者,怎么可能杀人?”她原来还指望靠着这些警察来帮他们找到尸体来源,完成任务,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嫌犯。许鸢揉了揉自己的肉脸,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那个警官审问我的时候,说不止我们看见了这些尸体。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是唯一的嫌疑犯?”
“不,”顾川眉头蹙得更深,“我想他是在提醒你,这样更糟糕。我们并非发现尸体的第一报案人,但是我们和那群尸体发生过交集。我们身上有那些丧尸的血液唾液……我们的嫌疑更重了。”
“不会吧……”许鸢咋舌,“可是我们的确是无辜的。他们不会随便结案吧?”
“如果有人想升职,需要破一起杀人案件,而这一起案件的影响力足够大的话,我们会沦为替罪羊。”顾川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的光暗淡下去,“如果这个案件掀起的舆论让他们倍感压力,那么……我们会被冤死。”
“噗。”许鸢越听越感觉世态炎凉,“那我们趁夜逃跑?”
顾川摇摇头:“事情还没有结论前逃跑,只会让他们坐实我们做贼心虚的事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许鸢郁闷地蹲下身,抱住头,“那群丧尸今晚上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
在他们商议的中途,远处的骚乱渐渐平息了。顾川手插裤兜,目光穿透黑夜。看向那栋远远伫立的建筑。第一层就停放着那晚差点要了他们性命的丧尸。此刻却平静得如同死寂的湖水。
“等。”顾川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我们现在只能等。如果天黑之前有异动,我们就安全了。如果没有……见招拆招。”
许鸢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奈地点点头。除了等,别无他法。现在许鸢的思绪乱作一团,对这一切毫无头绪。她终于晓得为何前面的玩家都没有完成任务了,也许是碰到了与他们一样的难题。
从午夜班车开来,到今夜,一切事情都如真相下的一张巨网,把他们一点一点地笼罩住。现在的他们,已经变成待宰的羔羊。唯一的转机……就是那群突然麻木的丧尸。
许鸢从没有哪一刻这样希望那群尸体能够醒过来。
等了两个小时,她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夜风吹得凉,而高烧刚褪不久,她渐渐地又有些吃不消了。一片寂静中,许鸢忍不住“阿嚏”一声。顾川瞟了她一眼,一件外套盖下去:“好了,我们回去吧。”
许鸢迷迷糊糊:“不等了吗?”
顾川柔声道:“回去睡觉吧。在这里等和回去是一样的。”
许鸢仍是迷糊,突然双脚悬空。她软绵绵没有力气,等反应过来,顾川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他看着许鸢,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她叫进来的,本就是危险的事情。
“这一次任务……我们已经失败了。”顾川喃喃,抱着她走了回去。
许鸢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警察已经来叫人。顾川发现他醒了,却按住她,低声道:”如我所料,那群尸体没有异变。许鸢,我们现在退出游戏吧,这样下去是死路一条。”
许鸢闷闷地不敢出声,又听顾川道:“盘山公路上出现了二十多具无主尸体的案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们现在和他们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可是如果我们咬牙不说……”
顾川听到她孩子气一样的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进了那种地方,可不是你咬牙不说可以做到的。我们需要出去,理一下思绪。”
“这样算是畏罪潜逃吗?”许鸢的声音如同蚊子哼哼。
“嗯。但是不同的区不一样。也许下一次进来,我们会回到原点。”
既然顾川都这样说了,许鸢虽然不甘心,也只能如此。其实她不是不懂,现在两个人的情况有多尴尬。监狱里那些审问的方式即便她不想,但是什么“屈打成招”,犯人心理她多多少少懂一点。当然她相信即便是攻心术,顾川也不会出卖她。可即便两人都没有出卖对方,还是会走到被枪毙的死局里。
沟通完毕,听到越来越大的敲门声,许鸢吓得一个机灵,赶忙退出游戏。顾川紧随其后,一阵光圈从底部直射顶部,两个人渐渐消失在房间里。
警察破门而入,四周空空如也。
许鸢发现这场高烧竟然真真切切被带到了现实世界。她刚出游戏区,立刻不停地打喷嚏。顾川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由分说把她塞进自己的车里。
“还是先去医院开药打针,回我那儿睡一觉吧。游戏任务的事情,暂时不要想了。”顾川大发慈悲,许鸢打心眼里感激。只是……她郁闷道:”为什么要回你家?”
顾川脸不红心不跳:“你一个人在家不会照顾自己。我那里有金叔。”
好一个拐带黄花大闺女的理由。无奈许鸢晕得厉害,也只能由他去了。
顾川的车一路拉风,回到清平居的公寓。许鸢上一次来这里,还和顾川不欢而散,现在他竟然亲自扶她下车,反而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许鸢软软地走了两步,心里微微不痛快:“顾川,你还记得当初你的小秘书打电话给我,约我和你合作的事情吗?”
顾川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情,疑惑道:“怎么了?”
“我画的画……”她果然还是耿耿于怀,“现在能不能入你的眼?”
没想到她还在别扭这件事情,顾川愣了愣,旋即笑了。“你这样在意?”
“换作是你,你会不在意?那次你不仅否定了我的作品,还否定了我的人品。”许鸢不满地嘟囔。
顾川顿住步子,低头看她。良久,淡淡道:“嗯,你说得不错。我错了。”他忽然凑近她,近到她几乎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羽。暮色洒下,为他镀了一层柔柔的光芒。
“许鸢,你想不想知道,当初在天堂疯人院里,我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答应你让你看到我内心的秘密。”
他半带诱惑的语气,许鸢有一瞬间的怔忡。“为什么?”
顾川凑得更近了。她的脸越发红,下意识后退,却被他的一只手揽住腰部。
“因为……”顾川定定地看着她,轻轻道,“我有私心。”
他从不肯轻易和别人交代自己的事情,但是看见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房一道道被攻破了。明明知道那个游戏让陌生的两个人完成几乎不可能,他却为她破了例。
“我有私心,我想让你成为唯一一个了解我的人。”顾川的气息近在咫尺,每一句话都撩人,“我想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我想我可能……”
他的唇瓣贴近她的耳朵,低低道:“我可能喜欢上你了。许鸢。”
许鸢怔怔地,一瞬间只觉无数花朵在耳边悄然绽放。她承认,她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