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宋·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玄色翼状跑车上,瑀装作一无所知,用了半盒桃片酥,水果手搓冰粉,才稍微哄好了委屈巴巴的小妮子,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又轻轻帮她擦净嘴角,像看着一只小馋猫。
自动驾驶沿着沱河,一路避开拥堵路段,才紧赶慢赶地到了晚宴。晚宴刚开始,宾客已经基本就座,瑀似乎在找寻什么,他走到一个座位前,但那儿已经坐了一位女生,正在同旁边的女伴说笑。
“不好意思,能请您换个座位吗?”他对女生说。
“为什么?”那女生听到这话,有些生气,回头瞪着瑀。
“我说想请您换个座位,”他不甘示弱,“这个是我们提前预定好的。”温柔的瑀或许只是对着霓可吧。
霓可一惊,连忙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二哥,你别这样,是我们来晚了,人家都坐了让人换位置,多没礼貌。你别吓着小姐姐了。”然后又转头对女生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那边还有空位,我们换位置就好,您就坐这儿吧。今晚真是太感谢光临,希望能玩得尽兴!”霓可总是很怕麻烦别人。
见了霓可,那女孩子却愣了一下,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激动地惊呼:“妈……你就是霓可小姐吧!”见她快要扑上来了,瑀连忙挡在霓可前面,将她护在身后。周围人都好奇地看过来,霓可感到众人目光灼灼,都盯着她,脸一红,便对瑀说:“哥,我们去那边坐吧。”不知怎的,对这女孩儿有莫名的亲近和熟悉感。
“谁没礼貌?我看她才没礼貌,这个位置可是我们精心安排给你的!你看这套纯银餐具,是……”
霓可突然又有些眩晕,这毛病数月都没好,这对话和情节、以及面前的众人和场景都如此眼熟,仿佛往日重演,自己也有漂浮在虚空的感觉,朦胧中,她仿佛听见有人说:“你看这套纯银餐具,就是为了给你过生日,虹猊亲手为你打造的,怎么能让给别人呢!”胸臆中的憋闷感又涌起,那仅仅只是自己的情绪吗?但为何又如此不受控制。
“星儿,星儿……你有没有听我说?”霓可感受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一下子醒了,才看清眼前的人。“啊?哥……你你……说什么?”
“哎!你有没有在听!”他生气了,但见旁人都看她们,只能忍住不发,拉着她到一旁小声说,“这套纯银餐具可是你爸爸妈妈亲手打造的,你怎么能给别人?!”瑀一直都是如此温柔的人,却总是为她着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再温柔的雄鹿也是有脾气的。何况还不是鹿。
“老爸老妈?可是你刚刚还说是老白给我的?还有,我妈不就是你妈?”
“你说什么呢?”瑀懵了,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我是你的义兄,不是亲生的。”霓可才知道他不是亲生哥哥,怪不得……
“怪不得你姓‘林’而不姓‘白’。你的生父姓‘林’吗?”她弱弱地问,却戳中了他。
“不……我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是跟妈妈姓‘林’的。现在不说这些,回家再说。”他开始有点懊恼自己的计划被搅得一团乱,特别是白天还见到郑乐颜那家伙!
这时,女孩儿也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很快又进入到角色里,或许是感觉到自己喧宾夺主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说,“霓可小姐,客随主便,你家人一片心意,这个位置还是还给你。我叫潘娜,很高兴认识你,请叫我娜娜。”
“哈哈,都是误会。娜娜姐姐,人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娜娜会意地一笑,心想,“这个时空节点我比妈妈的年纪大,自然我是姐姐,要多照顾她。怪不得我一眼就看到这套餐具,果然是家里传下来这一套,阴差阳错,终于让我找到妈妈了!”又冲瑀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靠窗的餐桌,可以远远地看着妈妈,心里好开心!
一番折腾后,霓可和瑀终于重新入座。服务员送了一杯五彩斑斓的果汁,盛在花朵状的琉璃盏中,晶莹剔透清凉诱人。吸管也是琉璃的,如同蜿蜒的藤蔓,其上繁花盛开,两只七星瓢虫点缀其上,栩栩如生,妙趣盎然。
“真漂亮!”霓可挺高兴的,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瑀坐在她的对面,见她又恢复了小兔子般的活力,也笑脸盈盈。无论在何种境地,霓可在他心中,永远像快乐的小天使,好像没有忧虑和长久的不开心,也没有脾气。“霓可呀霓可,你哪儿来那么多快乐啊,可以给我一些吗?”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眉如山黛眼如水,瑀依旧只是宠溺地示意她尝尝。霓可也对他绝对信任,放下身体的紧张和心灵的忐忑,轻轻硺了一口,甘甜馥郁,沁人心脾,而且似乎有疗愈作用,她感觉到气韵充沛、周流全身。那莫名的熟悉感又如浓雾般入额头天眼轮,一切都太过熟悉,仿佛可以知道下一秒将要发生什么,但她又清醒地明白这并不是她过往的经历,只能对当下的刹那保持着觉知。
“怎么样?好喝吗?这可是本少爷亲手做的……”白翼吃惊地回头看他,她似乎看见瑀的嘴在动,却无法听见他的声音,无法听见任何声音。她觉得周围的人突然那么遥远,仿佛在另一个时空,隔着数万光年,他们的动作缓慢又迅速,仿佛有无形的线如木偶般提拉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浑然不知。时间在飞速地回流,然后又缓缓地停驻。
那感觉又袭来,说不清道不明。有什么东西要从右脑的颅顶呼之欲出,但似乎又被牢笼困得毫无力气,那牢笼仿佛是自己的身体。但是谁在感知着牢笼,又是谁想要出来?
不想被遗忘。不受控制地,就又泪流满面。
时空旋转起来,她仿佛看见对面坐着古装男子,用他的唇说,“琉璃杯漂亮吗?我命人在恒彩斋烧制,就知道你这丫头喜欢琉璃……”
……
“星儿,星儿!”有人拿着餐巾擦拭着她的泪水,她从时空纠缠中挣脱出来,看见瑀那一脸慌张的脸。“是……太好喝了,还是太难喝了……”对方愕然,心里嘀咕着这丫头是不是脑袋坏了。
困龙局,解了吗?只是、龙又跑去哪儿了?
“嗯……就是……”无语凝噎,“苦的。“她用耍宝缓解尴尬,见瑀一把端过去吸了一口,才又噗哧一下笑了,“骗你的!”瑀已经习惯了,翻了个白眼,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不说破,这丫头闷头起来,可能忍得厉害。
谁又懂我心伤,从彼岸到此岸的无数次徘徊,到底是我塑造了境,还是境困住了我?只愿以当下的每时每刻为家,只愿珍惜每一缕简单的美好。
又突然闪过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我没醉,”他抱着酒坛子,打着嗝,推开众人,“我没醉……是你们,你们醉了。”一边踉跄着,一边神经质地大笑:“哈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醉我独醒!”话刚说完,人已经倒在地上,她忙走上前,却见他已经枕着酒坛子酣然入睡,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让人搀着他回去了。
梦中的男人是谁?是我吗?独醒的感觉,却和酩酊大醉异曲同工。
做男子真是不容易,虽然女子也不易,现时的我们这么近,但各自面对的境和思维方式是不同的。只有像男人一样去追求去失去过,才能明白何为进取和担当吗?如果当初以游戏的心态开始一切时,知道是这样的局面,还会有勇气再开始吗?所幸男儿从不会失去一切,因为始终拥有自己。
“瑀,这个琉璃盏是哪里来的”,境中的她对这些瓶瓶罐罐突然来了兴致,好奇地问。
“这是白爸送给林妈的。星儿,你到底怎么了?”
“送给林妈的?”霓可走神地喃喃。
瑀急了,“你到底怎么了,说完去摸她的额头,才发现烫手,脸颊也红红的,”你可别吓我。“
“没事……我回去睡一会儿就好了。”她轻轻推开他的手,逃离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