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都没有下雨了。

　　好像永远都是晴朗的蓝天，连白云都没多少。

　　许华蔻掀开被子，还没准备下床，就发现地板湿漉漉的，房间的门也敞开，地上蔓延的水渍像是有什么奇怪的蛇类动物？

　　不，她讨厌蛇，最好不要是蛇。

　　怎么回事？家里遭贼？还是人鱼跑到房间来了？

　　许华蔻穿上拖鞋，顺着被打开的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从浴室开始蔓延出不少水。

　　顺着看过去就是水龙头哗哗打开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去，就看到长而漂亮的鱼尾巴。

　　真倒霉。这条鱼还挺不老实。

　　许华蔻挽了裤腿，查看了一下，水位还好，不是很高。走过去，晶莹白皙的脚趾率先感到刺骨的寒意，许华蔻低下头，然后凌乱的头发中出了一个叛徒，一根头发落在水面上。许华蔻不适的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再走，冰冷的水没过脚背。

　　淌水走进浴室，巨大的鱼尾，正时不时的摆动一下。有点像蝴蝶，漂亮妖异的翅膀扇动。

　　如果不是人鱼犹如宝石的鱼尾，她这种虽然在海边长大却有点讨厌鱼的绝对不会收留。

　　少年体型倒是不瘦小，宽肩窄腰，臂膀上的肌肉走势漂亮。

　　他半张脸倒在水中，看不清轮廓，长一张盛气凌人的精致脸庞，如今有种被凌虐的落败。

　　许华蔻伸手去拧水龙头，好在水龙头开的并不大。她情绪也比较稳定，不然就得化身大喇叭问候他了。

　　“喂，醒醒？”

　　人鱼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许华蔻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在等一个解释。

　　“我好热……”

　　仿佛奄奄一息，人鱼向许华蔻伸出手来。

　　手指骨节分明，漂亮有力，连接处还有点像青蛙，只不过是雪白的颜色，怪怪的，但是不丑。还是挺偏向人类审美的。

　　许华蔻也握住他的手，只感觉一股寒意从他身上传来。

　　“就这还热呢？”许华蔻上前几步，弯着腰，帮着他勉强的坐起来。

　　他面色苍白，两颊却诡异的绯红。有点像恐怖片里面的纸扎人的妆造。

　　他忽然无力的倒在她的怀里，向来张扬漂亮的五官此时仿佛任人宰割，微凉的呼吸打在她清晰的锁骨。

　　许华蔻皱了皱眉，但很快捧着他的脑袋往外推。

　　“别靠我身上。”

　　她才发现他整个人都是热的，简直就是一个极端矛盾体。

　　“我叫容与海，你呢？”

　　人鱼似乎已经粘上她了，非赖她身上，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吐出的凉气让她感觉被鬼靠近。

　　“许华蔻。”许华蔻把他的脑袋挪到一边去，让他看看这下水管道都堵掉的惨状。“看到没有？我的浴室，都是你干的好事。”

　　他却将头扭回来，直勾勾的盯着她。海蓝色的眼睛看似清澈见底，实则犹如深渊。

　　许华蔻想起了自己网上冲浪时刷到过，一种纯洁漂亮的死海，也是这样，非常清澈的蓝，让人忍不住向往，却一望无垠。

　　“蔻蔻”

　　许华蔻看他这异于平常黏糊糊的样子，感觉有点奇怪，难道人鱼也会发烧吗？还给脑子都烧坏了？都给说胡话了？

　　但很快，她大概发现他这种异常会造成什么后果了。

　　就在她眼睁睁的情况下，那双鱼尾竟是幻化成了一双大长腿。

　　不是，玩这么花的吗？

　　许华蔻感觉简直有点离谱了，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或者穿进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文？

　　容与海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大概是睡着了。

　　许华蔻摸摸他脑袋，感觉他应该庆幸她不是个坏人。不然这小玩意儿得遭殃。

　　既然他有了腿，那还得多买一条裤子。

　　许华蔻有点沉重的想。

　　现在有手有脚的，是时候给他安排个工作了！靠自己双手吃饭才是最靠谱的！

　　……

　　村子又走了几个人。

　　年轻人不愿意留下，就只剩下一些还恋着旧的老人和她这个镇守的村长。

　　到了冬天的最后一月，蔡小满也要走了。

　　故乡的风留不住人，只有杂草还在逆风扎根生长。

　　“村长，我会想你的！”

　　蔡小满扑到她身上，明明高挑的身材，却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她在城市的母亲似乎终于想起了有这个女儿，要把她接到城里来。

　　“你到那边，要记得给我打电话。”许华蔻也回抱她。

　　“我一定会的！”

　　于是蔡小满背着那个鼓鼓的小背包，坐着大城市来的车。很快就远远的看不见影子了。

　　总有一天会走空的吧，以后故乡就只剩下回忆。

　　手指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

　　她的手已经不少茧子，解碰到时还有点愣神。

　　是一双皮肤白嫩的手，就是不怎么软。

　　应该拉的起捕鱼的网，然后扛着鱼送到集市上卖。

　　是人鱼。

　　他穿上了许华蔻给准备的衣服，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贵气高挑少年。要不是耳朵仍然保持着鱼鳍耳，一点都看不出人鱼的样子了。

　　他捧着她的手，仿佛在抚慰经历的伤。

　　“我在”

　　他清澈的眼睛亦如初见，直勾勾的。

　　许华蔻手指动了动，沉默了一下，还是推开他：“你指甲扎的我肉挺疼的。”

　　“……”

　　……

　　告别了朋友，那就得去教他用双手劳动了。

　　当来到海边，却发现了一堆村民围着。

　　“村长，你快去看看吧！”

　　有人说了一声，然后人群挤出一条路来，让她过。

　　这一幕真是诡异的熟悉啊。

　　许华蔻乱七八糟的想着。

　　然后，触目惊心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

　　海边搁浅了无数条鱼。

　　沙滩弥漫着腥味，是鱼群集体死亡。

　　“怎么会这样啊？我们没了鱼，可怎么办啊？”村民们纷纷哀怨着。

　　许华蔻脑子很乱。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预示了什么？

　　许华蔻顶着熏天的恶臭上前看了两眼，发现这些鱼有些已经奇形怪状的，甚至有些鱼长出了两个突兀的脑袋，身上都长着一只眼睛，灰蒙蒙的，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让她想起了……

　　真是熟悉的眼神。

　　看着眼前，来自海洋的生命熟悉又不熟悉的样子。很艰难的后退几步。

　　看来，是污水蔓延过来了。

　　他们的罪恶让全世界承担，首当其冲的也有她的家园。

　　“我回不了家了。”

　　容与海看着这一幕，眼神充满了死寂，仿佛对这一幕早已知晓。

　　是倭国的行径。现在报复到全世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