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落的几滴雨点落下来,轻轻降落在迟恒的额头上面。他想着尽快逃跑,走到一个合适的屋檐下避雨。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只好看见一个又一个不记得带伞的同事,慌忙而又错落地途经他的身旁。跟自己相视一笑的人选,可见只剩下与之共处一室的几位男士。
“迟恒,没带伞嘛,我借你啊!”
“翟律师,不麻烦你啦,我很快就能回宿舍里。”
“别着急啊!”
翟枫似乎比他还急躁,手里拿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像要直接扔在别人手里。迟恒倒也不明白翟律师怎么会想起要借给他一把伞。
“迟恒,这把雨伞借给你,记得还我。”
原本他想说声感谢就马上离开,等回到了宿舍再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雨伞把这把新伞还给翟律师。
“谢谢,我今天不用淋雨啦。”
“没事。”
这把雨伞不大也不小,可以支撑住两个人并肩同行的一小块面积。他试想找一个人搭伴回去,也不浪费这块多出来的空间。于是,迟恒回到了刚才结束课程的教室门口,想找到那位可以与自己结伴回家的伙伴。
“你们还在里面。下雨了,是天气不好。”
“迟恒,出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看见你拿伞啊!”
“翟律师借给我的雨伞。”
翟仇的心里立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让他们俩先回宿舍拿来雨伞,分别将其借给有需要的同事。可是眼看着窗外的雨点越下越大,忽而又似晴空万里,瓢泼大雨变为小雨滴。
“走吧,反正伞只有一把,教室里有五个人。”
“哦!”
迟恒意识到翟仇的方法是针对这个幸运的时刻。徐子齐向他抛来一个媚眼,令人难以招架。这又让他联想起在学校实验室的那位女孩,和坐在地上发着呆的斋藤天乙。当事人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要说出重要的话来。
“两位师兄,如果嫌麻烦的话就穿上我的靴子。”
“好主意!”
这件事商量到最后,两个人穿上了秤麒,一来一去只要一分钟。算上了找到雨伞的半分钟,也就是斋藤天乙打几个喷嚏的时间而已。
“好快,就像高铁的速度。”
翟仇的形象并未因此受损,他的评价只是针对个人的感受而言。
“难怪整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原来是穿着秤麒到处溜达去啦。其实我很好奇,你花了多少钱才买到这双鞋?”
“林先生送的。”
原来眼前这位低着头,语气低沉的男同学才是实验室真正的幸运儿。迟恒觉得林先生的热情把自己的真心都冷落,反而对特定的某一个人非常关注。
“你们的关系非常好。”
翟仇本就要举出南宇真在吴舍打工的例子,可惜这几位聆听的观众纷纷向教室门外迈步。他还没反应过来,早已经被迟恒拉入怀中。
“我知道你会嫉妒,所以才借给你用用。”
作为一名年长几岁的长辈,他根本无力反驳。唯有翟仇的信任能令他感觉舒心。看来几年后,能够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同事也属这一位无疑了。
“侯爷偷偷告诉我,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联络点叫做生命空间站。上头的领导正在物色几名合适的同事,将他们送至这间名为生命的空间站内,坚持工作两年。”
“啊?”
翟仇没有做任何准备,在听到这段介绍词之后,他的命运悄然发生了变化。是迟恒的见解打动了他,还是反叛命运的挑战真实地鼓舞了一个内心单纯的小男孩?
“我不是想抢走这个名额,我是说如果还有机会能让我参与这个项目的话。”
“好。”
孤独的人会向往羽翼丰满的生活。
回宿舍的路上,翟仇不断地回忆起迟恒刚才说的那件事情。虽然他自己不怕死,但是两年之后再回到地球的自己会改变多少。这份不凡的工作能够改变自己或者改变别人的看法。他觉得能够值得被改变的东西,就在自己的内心。改变内心的迷惘和无助才是走出情感的困境,逃离繁琐的世间烦恼。
“我恨他们,恨那些不关心我死活的陌生人。每次想起这些发生过的生活经验,我就开始记恨和我说的话无关紧要的人们。”
“你有病。”
翟仇的鼻子突然抽动一下,眼眶冒出一两颗晶莹的泪珠。
“牺牲离我们很近,当你告诉我这些消息,我都会觉得是死神在向我招手。”
“你想想黑魔。想起打败它的时候,心情仿佛释然。”
跟打败黑魔相比较而言,两年内能战胜孤独的他自己似乎要更加伟大。他的手机里播放了一段忧郁的歌声,应该是在无聊中度过的时候,在无意间发明的自创曲目。
“这段歌词是澜依发给我,然后又配上了合适的音律。”
“什么?”
迟恒听得更仔细了,手机的音量也在被控制的过程中逐步加大。一段古文字的旋律配合着现代歌曲的新颖唱法。
“能唱给我听吗?”
翟仇犹豫几秒钟,捋平稍显褶皱的裤脚,直立着向迟恒这边注视着不动。微微颤动的嘴角吸引来几位闲着无事的观众,就像翟仇爷爷在茶馆表演评书的那个年代。这是多么自然灵动的瞬间,被几双相互注视的眼睛记录下来,迟恒顿时明白接下来的几分钟是让他一生都难忘的记忆。
“巧言和语,飞燕归来。树比天高,鸟与人话。何家有女戴春来,数年不经此世仇。”
“说的那个女子是你的奶奶?”
“你说呢?”
翟仇喝口清水,顿了顿嗓门,继续延续刚才的那段演唱。
“小生回望,辞去年恢。与吾同载十一年,何处不见芳草青。”
“好!”
斋藤天乙在三楼的一处独自鼓起掌来,好像也怀念着逝去的亲人。可是碍于面子和语言上的代沟,他不敢直面一位同事的真实口吻。他没有些许关于词中所犯错误的经验,对他而言完全错误的是发生战争的时机。那是一段不好的年华,带着恐惧和不安度过的历史。但是曲终人散的时候总有人低下头,总有人感受别人的忿忿不平,最后也有人站出来指出真正的对错。他思虑自己又是哪一种听众,诸如此类的思考真实地使人感觉胆怯。
“词曲虽好,意思却是恍如隔世。”
面对斋藤天乙的劝词,翟先生倒觉得平淡如水,友情就像一杯倒空了的白开水。无论他们怎么思考和共鸣,而且也得到了正确的答案,最终的结论仿佛都像一杯水在空气中的循环往复。也许在他们几个人之间根本不能分辨出历史的对错,翟仇始终都会站在胜利者的位置发表评论。亲切的关系又把生活的质朴折成一架纸飞机,飞向遍布世界各地的网络论坛。
徐子齐再次探头向下看,他张望地出神,九姑娘却拎着扫把往回走。
“翟仇,你挺会唱歌的啊。蹲在地上能多唱几句,等到宇宙飞船上了天,你就再也没机会唱给大家听了。只要去了太空,不管是哪里人,都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
他们依然迈入了一段有关于生与死的考验。历史只教会他们面临相似的疑虑,却又招呼更多的战士来解答同一个疑问。虽然雨停了,但瞬间爆发的情绪散发不快。
“我觉得在这群人里面,你是最善良的人。”
这就是林白言,通常只会跟自己寒暄几句就回房间休息了。现状使人只能为那几滴干涸的泪水而感觉到后悔,源自人类普遍的情感问题。他后悔曾经面对过那样的一名女子,原因来自于二者间的不合适。这瞬间内,迷惘和后悔像群魔乱舞一般,终究落下了绿和蓝交织辉映的幕布。
“你们夸我,我也很喜欢。只是不喜欢的人还有更多,只要让他们意识到世界上曾经来过一位值得被夸奖的少年。”
“这句话我爱听。”
林白言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落下真挚的泪水呢?
翟仇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发生在大家的回忆里。只不过这类回忆是独自享受的余韵,真实的感应发生在正当时。钟小姐适时地回来了,骑着一架深黑色的自行车,一只脚从车架上放下,停留在水泥地面。
“澜依,你回来啦。翟仇刚才唱了一首歌,大家都听到了,我想你也不例外的。”
“好啊,除非你已经录音了。”
林白言第一个积极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亲手放在水池的边缘。听筒内果然传来一阵悠然的歌声,夹杂着迟恒打的一个喷嚏。
“词是我写的,这首歌是我和翟仇一同创作的作品。我不允许你们发到网络上。”
“可是,为什么呢?”
九姑娘应该是最期待把这份作品放在网络上流传的同事,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更加向往同一件事的发展。
“我们会后悔,我也不想把这份后悔带给不知情的人们。”
“我还以为你怕上次的事故重蹈覆辙,陈巍出狱后已经好几个月了。”
钟小姐和翟仇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哪一位心情留下过几分尴尬的情绪。迟恒觉得这原本是一举两得的事件,丢掉了可能发展的某种必要性,便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