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来当我审判庭的第三人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呢?可是我明明记得,那天我明明见到我父母……沈一柯陷入沉思,颤抖的眸子没有一点光彩。
捡起地上的纸张,沈一柯仔细看去,上面所写的,是一则通报的报纸的摘录,简短的话语上最底下标注着两个陌生的名字,王豆花跟李芳。
沈一柯如是想着,脑海里顿时回想起坐车时听到过那两个买菜的阿姨说话时称呼对方的称号,正是王豆花跟李芳。
而纸上写着,新禾县暴雨至沪江大桥坍塌,20xx年7月18日,共有2辆车和一辆摩托车从大桥断裂处坠落,造成10死3伤。
张贴的黑白照片里面,赫然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在狭小的窗户里面朝外看着。
“豆花,听说你家小子在外地赚不少钱呢?”
“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呀可努力了,公司节假日都不带回的,一直都在加班赚钱。”
王豆花挎着菜篮子,高兴的指着菜篮子里面的一兜燕麦片跟一罐高钙奶粉,笑得两眼眯成缝。
“哎,要不是趁着他加班,我也没时间准备那么多自家种的瓜啊豆什么的土特产往他那送。你看,这不,我儿子特意给我买的,听说老贵了呢。那什么德国产的高钙奶粉,跟这燕麦片,得不少钱呢。”
“是嘛,哦呦呦,还真是,真孝顺啊。看着还怪好的勒,这字咱也不懂,孩子孝顺是好事啊。”身穿花衣裳的李芳接过王豆花递过来的高钙奶粉,对着光看着那拗口的英文字体,小心翼翼地擦了下罐子又放了回去。
又像是想起什么,李芳咂巴嘴羡慕的看着王豆花,落寞开口道,“唉……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家里那口子回来过年。我啊,也想看看我那乖孙孙喽。”
“说到这个我就怄气,我家那啊,怎么都相不到姑娘,眼瞅着快34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子抱了。”王豆花闷声说着,两只粗粝的双手拍到一块,脸愁得皱成一团。
“你说他不谈吧,上学的时候不少女孩子上赶着喜欢呢,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啊哈哈,急不得咯,豆花啊,这小年轻的事,咱啊可管不到咯。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咱啊做好自己的就好了。”李芳伸手拍拍王豆花的肩安慰道。
……
看着沈一柯愣神,卫西德伸脖子瞥一眼纸上的两个人,跟车上那两个直愣愣的黑脸白眼睛的鬼好像是同一款来着。
“这两人你认识?”卫西德将沈一柯手中的纸夺过来,随即捏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我在车上,见过她们。”沈一柯想起二人聊天后又一块下车,不由怀疑报纸的真实性。
“不过。她们不是下车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个报纸。”
“哦,可是她们死了。”
“怎么会!我都看到她们下车……”沈一柯反驳道。
卫西德捡起掉在地上的法官袍穿上,一个跨步走到沈一柯身边,特别平静的开口,“很正常啊,人总会在死之前幻想着怎么活下来。”
卫西德歪着身子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
“所以她们真的死了?”
“是啊~”
卫西德恶趣味的对着沈一柯露出抹邪笑。
“姐姐,害怕了?”
“恐惧?”卫西德双手抱胸,时而绕着沈一柯转圈。
时而双手张开拥抱天空,45度角仰望,露出绝望的表情。“还是觉得,啊!这就世界末日了,我就这么跟着死了。”
“心里感觉好怕怕呢~需要一个爱的抱抱——”
“滚,不要。”沈一柯果断抬手拒绝,手抵在卫西德脸上,掌心温热的触感直达卫西德那张扬起笑的脸上。
骤然,灯光熄灭,仅剩的光亮从廊道里飘忽,黑暗里,卫西德僵着拥抱的动作,侧脸慌乱地从沈一柯手心擦过。
“咳,那那我们先走吧,审判庭随着廊道的灯一块关闭的。”卫西德低声道,在看不清的地方右手轻轻抓住沈一柯的手带着放到他的法官袍上。
对上沈一柯探究的目光,卫西德难得的摆正脸色,左手覆在脸上,分开露出眼睛小心地从底下少女轻握的手指渐渐看向她那咬着下唇姣好的面容。
“跟着我,不容易丢。”
“好。”
跟随着二人走向门口,身前卫西德身上的装束也在悄然变化为原有的浅绿色休闲装,腰间悬挂的铃铛随着摆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的声响。
身后,地面与天花板一点点碎裂成齑粉,在沈一柯往后稍微看去,满天的齑粉如缤纷星点闪烁、消失,泯灭。
少年柔软的金黄色短发,根根分明的翘起,若不是亲眼所见,沈一柯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离奇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药草味混合夹杂在闷热的空气中,莫名的心安,卫西德絮絮叨叨的开口。
“你手里的盒子是所谓的招魂盒,是我卫家世世代代守护的古树所制。”说着一脸幽怨地盯着沈一柯手里的盒子,若不是这个盒子,也不会多出这么个变数。
沈一柯看了眼手中的盒子想起卫西德第一眼那莫名的敌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沈一柯摩挲下招魂盒上厚重的纹理下意识问道。
“招魂盒是什么?”
“招魂盒可以招魂,引灵。放上死者有关的东西,可以把死者的魂魄招来。不过通常被人叫做引怪盒子。”
“在我还小的时候,那棵古树还存活在我家的大院里,我成年之时,这棵树却消失了踪影,问及长辈都没有人告诉我,只是告诉我这棵树做了它应有的职责。”卫西德喃喃自语道,又迟疑般打量着沈一柯。
“不过,话说你真的亲眼见到你父母去世吗?”
“这么说来,我当时确实没亲眼看到。我只记得,看到车祸的发生后就失去了意识,晕倒在自家门口……”沈一柯一手扶着下巴回想。
奇怪,那天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从卧室到大门口开门,然后小腿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样然后立马就倒地。
沈一柯停顿下,接着说道。
“然后等我再次醒来,就到了第二天,从医院回到家后,邻居阿姨敲响了我家大门,递给我一个盒子,说这是火葬场委托她送过来的,里面装的是我父母的骨灰。”
“这么说来,或许你的父母并没有死呢?毕竟这个盒子可是我魏家的宝物,而你也看到了,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卫西德双手交叉背到脑后,斜靠着墙壁,回头一看便看到沈一柯蹲在地上,眼睛亮亮的看向招魂盒。
“呃,你在做什么?”
“我想试试。”沈一柯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三寸的家庭合照,期待地放入招魂盒后关上盒子。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许愿,片刻,沈一柯再次睁眼,朝周围看去,回应她的只有卫西德朝他挥手。
果然,失败了。沈一柯苦涩地笑,又转而陷入疑惑。
既然如此,是谁会把她的爸爸妈妈带走呢?邻居阿姨?医院?还是。
没等沈一柯想清楚其中的关联,卫西德走到她跟前伸出一只手。
“要不跟我做个交易吧?姐姐。”
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沈一柯看到卫西德脸上明晃晃的笑,没带任何的恶意,真诚得让人无法不接受。
少年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走廊的白炽灯下映衬得光滑水嫩,散落的光从他那金黄色的发上闪出耀眼的色泽。
“你,来当我陪审团里的第三人吧,站在善与恶之外的第三人。”
卫西德将沈一柯拉起,右手指向自己的胸前,而后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我,带你找到你的父母。”
“第三人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赌注,我将你设为我,世界审判庭的第三人。”你,会赌人性本恶,还是会赌人性本善呢?藏起来的后半段话卫西德并没有跟眼前的少女所说,松开拉着的手后便向走廊深处一步步走去。
“世界审判庭是什么?”跟在卫西德身后走的沈一柯开口问道。
“你可以想象成一个点。”
“点?”
“对。一个临界的点。”卫西德伸出右手从右侧的白色墙壁缓缓滑过,目光随着前行由明亮渐渐陷入黑暗。
直到整个人笼罩在没有灯光的暗处,才开口道。
“在很久以前,人类的好坏与否,生死存亡都有一个临界的点,指着世间的和平否。但表面的和平往往都不会持续很久。”
沈一柯顿住脚步,“你的意思是?战争?”
“对,也可以这么认为。”
“你知道吗?人类历史的发展有着漫长的过程,从远古的农耕时代到后面的石器时代,再演变为之后的战争时代。
自然与现实社会的碰撞,人类的大肆烧杀抢掠,自然资源的大量流失,这个世界也岌岌可危到急需一个支点,来继续支撑着这个动荡的世界。”
在卫西德的描述中,沈一柯仿佛见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
“从不能直立行走的爬行动物,到后面手持木棍慢慢学会直立行走的直猿猴,人就是在这样漫长的演变过程中形成的生物。”
“但……”
卫西德回忆着小时候爷爷跟他描述的故事,脚步也停在原地。
小小的他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爷爷捋着白花花的长胡子,然后坐在古树下的石凳上,睁开常年眯缝的小眼睛,第一次,认真跟他说着属于他们家族的故事。
“人的欲望实在太大了,从发现火种,到成为领主分割土地,以至于发动战争想统一所有的资源。世界早就坏透了。”
“也就在这时,世界审判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