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人才能活到最后
被称作为审判庭的地方是一个四面都是白色墙壁的巨大方形空间,前后左右的墙上各有一扇棕红色的房门,横跨在正前方的白色墙壁上是一块崭新的透明屏幕,屏幕一半正播放着公交车上的情景。
空间内从正中间的红毯分割成两部分,两边各有25张靠椅,红蓝两色的座椅代表了两边处于不同的立场,而座椅下是一个方正的格子刚刚好容纳下一个座椅,沈一柯向周围看去,将身边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屏幕正下方则是一张两尺宽的木质方桌,位于整个空间的正中间的位置,也比下面的席位高上一两个台阶,那个少年也正是坐在方桌后的皮椅上看着她。
她所在的地方,不是两边任何一方的席位上,而是独立的一处桌椅板凳,位于方桌的左侧,更像是单单给她留出来的一样。
不过。
沈一柯看着正对面同样的空座,如果说她这边是审判庭的布局的话,那她的座位岂不是原告?
那被告是谁?思虑间,只见几个身穿警服的蒙面人从侧门把一个老人给押了上来。
“你们这是犯法的,犯法!我我已经被审过两次了,我不认罪!我不认!”
熟悉的声音让沈一柯不由得冷静下来,是那个在车上骂骂咧咧的老妇人,此时的老妇人蓬头垢面的,手上也清晰的看得到几处乌青。
老妇人挥舞着双手撒泼在地上打滚,两个警卫毫无波澜一人拖一只脚硬生生把老妇人拖到了被告的座位上。
“我,我我认罪,别打我了,别再打我了……”被打怕了的老妇人畏畏缩缩地耷拉着脑袋,鼻涕泡混合着黄褐色的液体滚落到桌面上。
瞬间安静的审判庭内因为老妇人悔恨的眼泪爆开讨论,而本无一人的席位上,却渐渐凭空出现了数十人!
刚刚好坐满两边的席位。
“这些人……”沈一柯下意识开口却立马被这不属于自己的嗓音所震惊,转动了几下手掌,这分明不是她的手!
现在的手上鲜红的指甲油配上稍微粗壮的手指,手上也无因为家务活而磨损的粗糙纹路,一条浅浅的疤痕扭曲在右手手掌的虎口处,再往下,手腕上也依稀看得到几处划痕的存在,看着不像是割伤的,倒像是本人拿刀故意划的。
沈一柯默默记住了这一处异常,也从反光的指甲油上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正是那个不让座的女子。
蓝色台席上站立起不少人,一个光头男子握紧了拳头,一根手指指着被告的老妇人吼道。
“她这是鳄鱼的眼泪!我们别信这个满口胡话的老婆子的疯话,前两次的开庭,她哪一次不是骂骂咧咧说得冠冕堂皇。”
“对啊对啊,说什么尊老爱幼,还咒人家得肺癌晚期的女人去死。”尖细的嗓音从蓝色席位的一处传来。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角色。”
“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这个老婆子的话自杀了好几次,就在手上,割腕那天,那血听说都泡了一个浴缸那么多!”
“嘶……那听着得下多大的力气啊,那造谣的人真恶心!这样迫害一个绝路的人。”
坐在红色台席上支持老妇人的人因为这些言论也不由得低下了头,前两次的审判勉强可以说女子不尊老爱幼,老人腿脚不便本就该由女子让座。但上次的审判,蓝方从新闻报纸得到的女子自杀倾向的证据一一把这些理由给断了后路。
着看现在入庭的老妇人,这般颓废的认罪的样子,红色台席的众人皆是默不作声地陷入了死寂。
红色台席的一个卷发少年本想再看看一下原告的样子试图找到突破的口子,转头看去,便看到。
眼泪哗的一下就从沈一柯脸上滑落,虚握着的拳头缓缓舒展,恰到好处的展现出右手上完完整整的伤口。
密密麻麻的红印子,充血的浸泡在手腕上的划痕上,看上去极其恐怖。
看到这卷发少年嗫喏着狠狠咬了下嘴唇还是选择了闭嘴。
沈一柯颤抖着身体,脑海一片混乱,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明明她没做那些动作的,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哦,不。或者说看着这个女子的左手用指甲狠狠从右手的手腕那些划痕上快速地划破出血珠,再用力用左手攥紧伤口加快出血,才使得手腕看上去十分的可怕。
眼泪也是流的非常之多,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想到这,沈一柯这才想起那个少年所说的审判庭的话,也发现她居然可以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周围这些人。
直到另一个声音从左边的侧门响起。
“莫西莫西,卫审判长,今天的赌注未免太小了吧?”
从侧门外走进的,举起右手的金色长发的男人噙着笑,目光不善地扫了眼那个身材姣好的女子,又回到了坐在正厅上的卫西德身上,左手拿着柄花伞,点地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卫西德身体坐直,明明没有一点看向男人的方向,语气却出奇的冷,“你有异议?”
手中的木锤在两指间握住,拿着花伞的金发男被这话惊得动作一慌,还是故作镇定地从方桌下拿出了一把椅子坐下,把花伞放到一旁,理了理发型开口,“没,只是觉得这个惩罚过于简单了,不大符合你的作风。”
离得不大远沈一柯却听不清楚二人的对话,可见也不是什么话都是她可以听得到的。
“那我便再加上一条,与之相对的,同意七旬老人坐座位的多于不同意的,老人存活怎么样?”
“还有,我拉了个除两方之外的人,她,也算作投票的一员。你觉得,可以吗?”
对上金发男不怀好意的视线,卫西德把从未想过的想法说了出来,看不到的地方右手掌心轻微冒出热汗。
卫家对立面的人可不好糊弄,所以还是把拉了个人的事说出来得好。要不是上面的人派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顾江逸过来陪审,他可不想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他的审判进度。
“当然可以了,我的,卫~审~判长。”顾江逸特意把卫审判长几字说得沉重,他可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多于的人,还以为能抓住什么小辫子呢。
说着顾江逸便打量着那个透明的沈一柯依稀模糊的人脸,恰好对上了沈一柯探究的目光。
正与恶的另外第三人啊,要是你知道,你的判决可以决定一批人的生死,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啊……”顾江逸低声开口,看着因为判决而出现的纸笔而一脸懵逼的四处看的沈一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被沈一柯捏住的纸上只有两个方方正正的选项,跟一条给出理由的三处横线,可是怎么看,沈一柯都觉得不对劲。
事情真的有看上去这么简单吗?
审判庭,还有选择不让座,那老妇人真的会跟女人一样平安无事?
“快选啊,快选啊,妹子,你不是跟我们一样选择不让座的么?”蛊惑的声音像是浪潮一样向沈一柯涌去,重物移动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她身后的席位传来。
沈一柯再一看去,那些处于座椅下的方格子纷纷亮起了红蓝两色的光,红光下赫然是渐渐崩塌的碎砖石!
紧接着,一个坐在红色席位座椅上的人连同着椅子掉入了地面!
“啊啊啊啊”的惨叫声渐渐遍布了整个空间。
而蓝色席位那边则没有一点的动静,哭嚎声从红方的席位接二连三的响起,却一点点被座椅下落的声音吞噬。
荧光屏上比分迅速地攀升,红方18:蓝方20,每掉落一个数字就掉下一个人去……17:21,16:22。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女人要把伤口划破。但……到底谁在说谎,我到底要相信哪一方……”
明明显而易见的问题此时却让沈一柯摸不着头脑,真有那么简单?选让座不就可以了,那她就可以活了。但是。
背后探出头的格子衫大叔一脸沉重地看着沈一柯,扯到耳根的嘴角彰显着幸存者的极度喜悦,“小妹妹,你为什么不选啊?这是我们第二次机会了,好人才能活到最后的啊!”
沈一柯被大叔癫狂的笑震得往桌子边更靠近了,整个人更是趴在了桌子上,完全没注意为什么她这个旁观者为什么会被人看到的事情。
沈一柯强撑着支着头,一手按着太阳穴,迫使自己清醒,握于手中的笔却怎么都下不了笔。
老人才是错误的一方吗?那为什么女人会用假自杀来博同情?说到前两次审判……好人才能活到最后?什么狗屁理由。
没容沈一柯多想,只是片刻,她就听到了脚下的方格子发出“咔哒咔哒”的碰撞声。
再不选,她也要同那些人一样掉入地底了。
“选老人。”再一次响起的声音,几乎是没有预兆的,沈一柯直直在老人的头像下打了个勾,理由更是胡乱地写得满满当当。
“哗啦——”
晃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沈一柯身后的蓝色席位却爆出了数道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选的什么啊!!你这个叛徒选的什么啊!”
“你这个贱人!贱人!明明我们都可以活下去,三次庭审,只要胜利了两次就可以回到生前。我们都要胜利了啊!!”
比分赫然扭转,在所有人眼中,红色的比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近乎绝望的卷发少年在红色台席上,被场上的变化惊得睁大了双眼,双手撑在两边的扶手上,看向屏幕上变化的数字,眼里一点点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真的可以活下来!”
“哒、哒哒、哒。”屏幕上计分的数字滴答的转动着,直至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空间响起。
“最终计分,红方26:蓝方0,一人弃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