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我晃一晃头,它停了下来,如果是梦里的声音,那不应该带出来的吧……心里一阵阵的不踏实,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换上,口袋里的平安扣还在的,心安了许多。
顺利办完各种手续,同张奶奶和宋奶奶道了别,终于大年初二我平安回了家,活着真好,有爹妈紧张兮兮的真好。
卧室里干干净净,我妈应该是提前好好的打扫了一遍,简直一尘不染,甚至还给我熏了香。想想这寒假放的简直历尽生死,不由得心中一阵阵感概。大年初二,有幸看到他们继续忙忙活活的给我准备午饭,剁馅儿、炒菜,只有三个人也依然隆重,没有丝毫马虎,果然只有人间烟火气,才最抚凡人心。
吃了饺子,喝了可乐,又跟我爸下楼放了一挂鞭炮,这年过的也算逢凶化吉了。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扑到床上,床好像变硬了些,不管怎样比医院还是舒服多了。我妈立即就出现在门口,小声敲门,小心询问:“是躺下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现在细心到仿佛我是个婴儿,生怕我一睡又不起来。
“没有啦,出院回家太高兴了昨天都没睡好,补个觉哇。”听我声如洪钟,我妈才安心离开。
这会儿手机响了起来,小白那张又憨又欲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那个……回家了?”
天呐,他现在问一句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我都觉得脸红心跳,可怎么办呀,幸亏手机有滤镜吧,不然大红脸一定丢死人了。
“嗯。”我尽量对着屏幕摆出一副可爱又有些许做作的表情。
“这是又准备睡觉了?”他问。
“是呀,昨天晚上没睡好。”话一说出来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虽然是事实,但是有点尴了尬了。
“是不是有点想我?”他就一下子戳破。
“呸……”昨天的面红耳赤就像扒着WIFI找过来了一样。
“我在你房间留了东西。”他说。
“什么?”我问。
“你睡着了就能看到了。”他答。
“你在哪儿呢?”我也关心一下他。
“我刚下火车。看,没几个人。”他把镜头转成后置,给我看了看周围,大年初二冷冷清清的火车站,突然觉得他好孤单呀。“今天先修整一下,明天开始别睡这么多觉,多活动活动,在屋子里跳跳绳,做做操,还有你那个床太软了,我前几天睡的时候把床垫给你翻过来了……”
“我去!我说床怎么感觉不对!你到底在我床上呆了多久!”我又脑补了他在我家被抓的场景,又惨又滑稽。
“嗯……”他又把那个蛊惑的眼神儿放了出来,盯着我一脸坏笑,“想一直呆着……”
我不敢接他的话,战术性的往上拽了拽被子。他看到我怂了,也收了收,秒变沉稳:“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要出站了,先不多说了。记着,少睡点觉,多活动活动,你呀,肯定是没听我的话……唉,没关系,我罩着你。”
挂了电话,想着他说的睡着了就能看到他留的东西,手里攥着平安扣,很快入睡。梦里,我看到了十一个夜晚的小白。
第一晚,他跳窗进来坐立不安。
第二晚,他拘来一堆周围的孤魂野鬼挨个问话。
第三晚,他不知道去过什么地方,疲惫不堪的瘫在床上。
第四晚,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把床垫翻了过来,还留了一张什么在下面。
第五晚,他认认真真的编了个漂亮的红绳放在我枕头下面,那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好心动。
第六晚,他又彻夜不睡,应该是在我房间做了一个结界,我看不到结界的样子,但他好像很卖力气。
第七晚,他在地上摆了七颗蜡烛,又在自己的脚踝绑了红线睡在我床上,第八晚,第九晚,第十晚,他一直睡,一直睡,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很弱,那应该是找到我了吧。
第十一晚,他的结界好像破了,我爸一推开房门,后面的画面没有了,想来是不太符合前十天文艺片的设定了……
在梦里放电影这种手段他是怎么想出来的?我感觉自己笑醒了。抬起枕头找到红绳,趴在床上认认真真的把平安扣穿进去,带上手,在眼前晃了晃,心满意足。又想到要拍给他看,找了好几个角度,尽量把手拍的好看些。发过去,手机那头的人回复:“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怎么办?”……嗯……我哪知道怎么办,毕竟现在的我正裹着被子在床上边傻笑边打滚呀。
中午吃的太多了,晚饭吃的就简单了些,饭后一起补了一会儿春晚,觉着实在没意思,这十几天爸妈应该也是累坏了,于是早早收摊儿睡觉。
这一觉又是从九点睡到凌晨三点,一睁眼天还没亮,去个厕所,再回到床上……“啪嗒,啪嗒……”那滴水声响起来,水宝出现在床边,这个出场方式我就冷静多了,故作见怪不怪的坐起来,摸一摸手上的平安扣,想着小白的结界也太不结实了,还说罩着我,这么快就有东西进来了。我看着她,回忆了一下昨天凌晨的梦,问:“所以你是从医院一路跟我回家的?”
“是你同意带我出来的。”她说是我带她出来的,想来是那一点头惹出来的了,一下子明白了小白说我没听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应该也是看出来我身上带了东西出来,他看破没说破,那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我现在应该帮你做什么?”我知道她是有求于我。
“婚礼定在正月十二,在大神寨男方的老宅子举办,我的尸体还要在太平间存上些天,唉。我想你能帮我跟粉丝们交待一下,我父母把我的尸体卖给了杀人凶手,他们可以报警,可以帮我发帖,也可以去婚礼现场直播。”水宝思路清晰,她知道粉丝的力量,她懂得借力打力,她这么有想法的姑娘,可惜了,希望下一次她能好好的。
我在她的指导下,登陆了她的账号,粉丝群里哀鸣嗷嗷,凌晨三点钟依然有人在组织大家在网络祭奠水宝。我的上线,确切的说是水宝账号的上线,引起了大家一阵骚乱。我说,我不是盗号,我是水宝的朋友。我说,她现在正在遭遇着来自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伤害,遭遇着她本人不能接受,作为她活着的朋友更加不能接受的羞辱。我说,她的离开已经很让人伤心了,我不想让她离开的更加绝望。我说,正月十二她要跟残忍结束她生命的那个人配阴婚。我说,生前她对这段感情已经厌恶至极,死后她必不想继续含污忍垢。我说,我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场悲剧,但还是要为阻止悲剧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