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三月，我不幸卷入了臭名昭著的欧弗瑞尔案。洛杉矶的报纸在头版位置长篇大论地对该案进行报道，庭审的那个夏天更是如此。这起双尸谋杀案也成为芝加哥报纸的头版头条，不过，旁边配发的另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未成年性犯罪案抢走了它的风头。然而，度假结束回到家之后，我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我与该案曾经有过的那么一点瓜葛，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是那个最有可能阻止整个事件发生的人。案发时，我正在度假。我和妻子远离依然春寒料峭的伊利诺斯，到南加州享受温暖的夏日阳光。当时我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爱发脾气：她喜欢洛杉矶，在那里她有很多朋友，这也正是我们出去度假的原因之-。而我是 A -1侦探社的社长，当时也正要去洛杉矶分社考察。

　　弗雷德·鲁宾斯基曾是一位芝加哥警员，我们是在侦破一起扒窃案时认识的，最近我和他联系密切。在二战开始之前，他就一直经营着一家只有他一个人的侦探社，侦探社位于洛杉矶市中心第三大街和百老汇大街交汇处的布雷德巴利大厦的一套公寓内。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上午，我坐在侦探社的外间办公室翻阅着一本杂志等着和弗雷德见面，弗雷德正在里间的办公室和一个委托人谈话。等待的过程中，我偶尔还和弗雷德那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漂亮接待员说上几句打情骂俏的话。我是结婚了，但是我还没有死。那个委托人和我是前后脚到的，但是他没有预约，不过，我并没有因为弗雷德把我晾在一边先接待那个家伙而责备他。

　　我是看着那个家伙走进来的。他六十岁左右，身高六英尺多一点，头发斑白，身体微胖，穿着一件薄料海军套装，风度不凡，给人一种他是有钱人的感觉。

　　大约五分钟之后，弗雷德从办公室里溜了出来，坐在我的旁边和我低声交谈起来。

　　此刻的弗雷德看上去像有点秃顶且貌不惊人的电影演员爱德华·罗宾逊，不过衣着倒是大方得体﹣﹣条纹西装配上灰白条纹领带﹣﹣显得十分干练。

　　“嘿，内特，“他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耸了耸肩，“没问题。“

　　“你今天没什么事﹣﹣我知道你正在度假……“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这个委托人是个有钱的主，他需要帮助，而且是立刻，但你可能没有时间亲自做这件事情。“

　　这只牛头犬猫对我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个侦探。别忘了，在这里我可打过几场漂亮仗，不过，对这个地方我还真的不太熟悉。“

　　弗雷德往前挪了挪身子，“嘿，这个家伙或许身家百万，他叫沃尔特·欧弗瑞尔。他是一位投资家兼地产商，在弗林楚奇区的帕萨迪纳有一座豪宅，机会难得呀。“

　　“他想让我们干什么？“

　　“你什么事情处理不了呀。不是什么大事。“

　　“那么，你是想让我亲耳听他讲了？“

　　弗雷德咧嘴一笑，说实话，他笑得不怎么好看。“你可是个侦探。“

　　在里面那间办公室里，当弗雷德拉过一把椅子让我坐在我们的委托人旁边时，欧弗瑞尔站起身来。我们握了握手，弗雷德说：“欧弗瑞尔先生，这位是南森·海勒， A -1侦探社的社长，也是我最信赖的伙伴。“

　　他一不留神透露出我不是本地人。我不赞同他的这种做法﹣﹣说话应该讲究点策略。

　　“当然，欧弗瑞尔先生，海勒先生可是我们这一行里顶尖的人物一天得一百美元。“

　　“没问题。“

　　“我们需要开销，所以需要两百美元的预聘金，而且这个预聘金是不退的。“

　　“好的。“

　　在我的同伴明目张胆地抢劫我们这位富有的委托人时，我们两个人都确信自始至终谁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很快我们便切入正题。欧弗瑞尔在椅子上微微向前倾倾身子，双手扣在一起，双眉紧锁，灰色的眼睛里充满忧虑。

　　“是我的女儿，海勒先生。她想结婚。“

　　“很多女孩子都想结婚，欧弗瑞尔先生。“

　　“但是不能这么小吧。路易丝才十七岁﹣﹣再过九个月才十八岁。没有我的允许，她现在不能结婚﹣﹣而且我也不会允许。“

　　“你这样做她可能会离家出走，先生。很多州允许十七岁﹣-“

　　“那样的话，我会剥夺她的继承权。“他耷拉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尽管这样做比让我死还难受……我还是会抛弃她，不让她继承任何财产。“

　　弗雷德插话道：“女儿是他唯一的孩子，内特。“

　　我点点头，“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眼下？“

　　欧弗瑞尔使劲咽了一下唾沫，“她说她已经下定决心，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和她那个'巴德'结婚。“

　　“巴德？“

　　“乔治·高勒姆﹣﹣人们叫他巴德。二十一岁。靠色相骗取钱财的女人叫'淘金者'，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男人？“

　　我耸了耸肩，“贪婪的杂种？“

　　“差不多。我相信他和她已经……“他又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握在一起的双手颤抖着，眼睛里蒙上一层泪水。

　　“……彼此认识了，在她十四岁的时候。“

　　“对不起，先生，你用的可是'认识'，这好像不是个贬义词。“

　　他迅速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开，并且很快说道：“没错。“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是我并没有太在乎它，毕竟一天一百美元具有更大的诱惑力。

　　欧弗瑞尔说道：“我相信他是在海军服役期间休假时遇到我女儿的。“

　　“他现在还在海军服役？“

　　“不！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上学，现在一﹣医学预科，应该是。不过，我怀疑他在这方面是有一些歪才。他作为话务员在海外服役期间，他们通过书信。我的妻子，比尤拉，发现过其中一些书信……内容…-很淫秽。“

　　他的头又往下低了一些，并用手捂住脸。

　　弗雷德瞟了我一眼，扬了扬眉毛，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欧弗瑞尔说：“先生，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个时候开放多了。“

　　其实，他比我大至少二十岁或者二十五岁，不过这样说似乎也无不妥。

　　“我威胁过她，即使等到法定年龄再结婚我也会剥夺她的继承权﹣-但是，她就是不听，路易丝就是不听。“

　　欧弗瑞尔相当详尽地向我讲述了路易丝的童年、卧室里的布娃娃和泰迪熊、家教课程（网球、骑马和游泳）以及那位既教她法语又教她礼仪的法语女教师等情况。

　　“如今，“这位伤心的父亲说道，“她正在发起一场战役，想打败我们赢得她那位二十一岁的'男朋友'。“

　　“你们还没有见过他？“

　　“噢，我见过他﹣﹣当时将他赶出了我的家门。但是，我的女儿坚持认为，如果我们尝试了解他，我们会改变想法的﹣﹣我已经同意和他们见见面，让他们把结婚的事情说清楚。“

　　“对不起，我问一下，她怀孕了吗？“

　　“假如她怀孕了，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一讲，我也无话可说。

　　欧弗瑞尔继续说道：“我已经跟鲁宾斯基先生谈过，让他做些……安排……路易丝和她的巴德明天晚上可能会跟我们摊牌。“

　　“明天？“

　　“是的，我们有一艘游艇﹣﹣玛丽· E号﹣﹣停泊在纽波特港一号码头。“他尴尬地微微一笑。这是他本次会面中第一次微笑。“请原谅，我不是在炫耀﹣-'游艇'这个词有点大了，其实它才四十七英尺长。“

　　才四十七英尺长？

　　“路易丝让我邀请她和她的'男朋友'今晚到船上来，与我和她母亲见见面，这样我们彼此就会更加了解，而且可以'像成年人'那样交谈。“

　　“那么，你同意了？“

　　“是的﹣﹣不过，只是糊弄她一下，当然我有自己的打算，就是探探这个家伙的老底﹣﹣除了知道他是当地人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那么，假如我能够翻出这个家伙的一些老底的话，你认为会对你的女儿起作用吗？“

　　他紧闭双眼，“假如他果真是个以色骗财的家伙，那么，他会没有其他的女孩或者其他女人吗？这会让路易丝看清他的嘴脸。“

　　“欧弗瑞尔先生，你的女儿很迷人吗？“

　　“很可爱。我……我钱包里有一张她的照片，不过可能是十二岁时

　　拍的。“

　　“现在不说照片的事﹣﹣你应该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二十一岁似乎比我小一点，很可能，每天……都厮守在一块儿。高勒姆去见别的人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你是可以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当然，但是……你难道没有忽略什么吗？“

　　“我？“

　　“你的女儿还是个未成年人。假如我在那个家伙的破汽车后座上抓住他们的话，我们可以把他送进监狱﹣﹣或者威胁说把他送到监狱。“

　　“...…强奸幼女？“

　　我伸出两个手掌，在空中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我知道，我知道，这会让你的女儿感到尴尬……但是即便是威胁也应该会让那只老鼠逃走的。“

　　欧弗瑞尔看着弗雷德想要征求他的意见。弗雷德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行得通，欧弗瑞尔先生。“他说。

　　欧弗瑞尔又双眼紧闭，但是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又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似乎都得到了放松，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够感觉到他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他说：“好吧……好吧。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我们给了他一份合同，他给了我们一张支票。

　　“我可以和你妻子谈谈这件事情吗？“我问他。

　　他点点头，“来找你们也是比尤拉的意思。你有我们家的地址一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到我们家来找她。“

　　我跟他说今天能够做的事情有限，因为欧弗瑞尔明白，他的女儿和他那个未来的女婿一整天都在“沙漠里野餐“（这是他自己用厌恶的口的情况口气告诉我们的）。但是，我可以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去打听一下巴德

　　“到那里，你也可以顺便询问一下有关我女儿的情况。“他说。

　　“难道她不是在上高中吗？“

　　“很不幸，不是﹣﹣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跳了一级。她现在已经上大学了”

　　看来路易丝在很多方面都还是早熟的。

　　当天十点半左右，我开着租来的福特汽车来到绿草茵茵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位于伍德大道和康特大道交汇处，坐落在一个高地之上，俯瞰着山谷、平原和丘陵。校园里都是些罗马风格的赤红色砖瓦建筑。

　　我向一个漂亮的女学生打听去学生会的路，她让我去克尔克霍夫大楼，那是一座很有气派的顶部有一个尖塔的都德风格的建筑。之后，又有人指引我找到一个带斜坡屋顶的房子，房子里的年轻人有的在打乒乓球，有的在打扑克牌，还有的坐在舒适的椅子和沙发上喝着汽水，抽着香烟。在满眼全是毛衣、休闲裤和短袜的环境中，穿着棕褐色套装、三十八岁的我显得异常突兀，格外扎眼。不过，这些年轻人既友善又健谈。我收集到的情况是，巴德已经申请了一份工作﹣﹣当然，是什么工作，我不能说﹣﹣而我打算去找他未来的雇主聊一聊。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巴德·高勒姆或者路易丝·欧弗瑞尔﹣﹣校园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还是有一些人认识他们。

　　巴德似乎是一年级新生。其他一年级学生﹣﹣他们都比巴德年轻，或许只有十九岁﹣﹣说巴德是“一个不错的家伙，和善而且精明“，甚至说“十分精明“。但是，另有几个人则毫不掩饰对巴德的厌恶之情，说他自作聪明，像个“黑帮老大“。

　　一个二十五岁左右，前臂上文有一个船锚的三年级学生认识巴德，知道他是海军一位老兵，曾是一级话务员。

　　“嘿，“这个声音粗哑、黑头发黑眼睛的前美国水兵说，“如果你正在考虑给他一份工作，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他虽然才上一年级，但实际上他是很聪明的。“

　　“真的吗？“

　　“是的，看到他的成绩单，你就会发现他还是很出色的，至于今年﹣﹣但这都是那个小女孩的错。我的意思是说，学校不会让那些冒牌货进人医学预科学习的。“

　　“他有个女朋友，所以分了心？“

　　那个家伙点点头。“的确如此﹣﹣她就像一条小尾巴，整天缠着他。难怪他的学习成绩会下降。“

　　“嗯，我希望他不会因为恋情缠身而做不好工作。“

　　“不，不会的！他为人很正派！他跟妈妈和继父住在一起﹣﹣他是一个童子军领队助理，真的！“

　　“听上去品质优秀呀。“

　　“是的﹣﹣他热爱户外运动，时常登山，还会徒步进入沙漠。“

　　“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伙计！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一个女人拽着你的那个玩意儿牵着你走？“

　　“没有，“我说，看到他扬起一只眉毛时，我补充道，“我妻子算个ตา“

　　他朝我咧嘴一笑，“我的妻子呢？“

　　几个女孩围着一张桌子一边抽烟一边打牌，得到她们的允许之后，我拉过一把凳子坐到她们旁边，并且问了她们几个问题。这些女孩虽算不上十分漂亮，但也足够让我春心荡漾。

　　“我真不知道，那么一个帅哥怎么会看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一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头系蓝色发带的女孩说。我喜欢她将口红弄到香烟上的样子。“面无表情？“

　　“是的，“一个浅黑肤色的女孩说。和其他女孩不一样的是，她不抽圆脸，也像煎锅那样冰冷，面无表情。“姻，只是不停地嚼着口香糖。“高勒姆的女朋友长着一张像煎锅一样的

　　“当然，除了她咯咯笑的时候。“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咯咯笑着说。所有的女孩都开始发出咯咯的笑声，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又说道：“她看上去更像个笨蛋。“

　　“不管那个白痴说什么，都会把她逗得咯咯笑，“浅黑色皮肤的女孩说，“他们整天像藤一样缠在一起﹣﹣真让人恶心。“

　　这就是我在学校里耗费大约三个小时了解到的所有情况，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帕萨迪纳是美国人均最富有的城区，欧弗瑞尔一家居住的小区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蜿蜒的街道棕榈婆娑、花团锦簇，两侧坐落着一栋栋带有下沉式花园、游泳池和网球场的豪宅。位于罗斯罗伯乐斯路607号的那栋带有成片整洁草坪的白色教堂风格豪宅也是尽显奢华。

　　欧弗瑞尔夫人或许比她丈夫小十几岁，头发乌黑，皮肤白皙，体态丰盈，魅力十足。我们坐在游泳池边，斜阳照在清澈的池水上泛出金色的光。

　　我们喝着凉茶，黑色太阳镜遮住了她所有的情感和表情，和那些女学生形容她女儿的一样，她也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我还能够告诉你什么，海勒先生，“她说，声音低沉而柔和，“除了我丈夫告诉你的。“

　　“嗯，欧弗瑞尔夫人，我来这里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想得到一张你女儿的照片，一张近照。“

　　“没问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我早应该想到这一点﹣﹣沃尔特身上带着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他喜欢把她那样揣在怀里。“

　　“你也是执意要将路易丝和高勒姆拆散吗？“

　　“海勒先生，我还没有天真到认为我们一定能够成功。但是，沃尔特要做什么，我是不会阻拦的。或许，我们可以让这场婚姻往后延迟。延迟到路易丝能够看清楚那个家伙的真实面目为止。“

　　“你也认为他是个吃软饭的？“

　　她耸了耸肩，“他家里没钱。“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有地址吗？“

　　“他也住在帕萨迪纳。“

　　我想象不出这样一个风光的市镇会有另外一番的景象。

　　“不，我没有他的地址，“她说，“不过，我知道他住在美丽橡树北街……那里的有色人种越来越多。“

　　我刚才进门时曾经遇见一个黑人男管家，我想他一定是住在那里，

　　但是，我没有提及这个话题。我呷了一口咖啡，口气柔和地说道：“假如你的女儿愿意等到她十八岁再结婚的话……我知道离现在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也许，你应该先迁就她一下，说不定这件事情就会冷却下来。“

　　被阳光亲吻成金色的池水映射到她黑色的太阳镜上。“我倒是愿意接受你的建议，海勒先生。或许到最后她会明白过来。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沃尔特还不能接受失去女儿的现实……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知道……而且我对那个叫高勒姆的男孩的看法和沃尔特一样。“

　　“其实，这也正是我来这里和你谈话的另一个原因，“我说，我巧被地将她和沃尔特两个人绑在了一起。我想确认她并不介意因为强奸幼女指控给她女儿带来的尴尬。

　　她的脸上又掠过一丝微笑，“路易丝一直在让我们难堪，这个我们已经习惯了，海勒先生。“

　　欧弗瑞尔夫人认为我可能不会那么容易逮到他们，因为他们总是去西圣费尔南多峡谷远足和露营﹣﹣像今天一样。那也许真的很棘手，不过，我已经习惯于将我的猎物堵在汽车后座上和汽车旅馆里。

　　正如后来证明的那样，欧弗瑞尔夫人能够给我提供一张从她女儿房间里找到的快照，上面有她的女儿和她女儿的男朋友。照片是在一处海滩拍摄的，两个人都身着泳衣，他们躺在一条浴巾上，撑着双肘微笑着看着镜头。

　　除了稍显做作，路易丝的笑容还算美丽﹣﹣她算不上很漂亮，长着一张圆脸，但还不错。正如那个退役水兵对她的简洁描述，她长得健硕丰满。这个女孩拥有好莱坞性感女星简·拉塞尔所拥有的一切，除了一份演出合同。

　　至于巴德，他也长着一张圆脸，金黄色的头发，看上去有点孩子气。他戴着一副金属丝架的眼镜，微笑得没有他的女朋友那么可爱。他的身材像海军士兵那样苗条却健壮。

　　我在帕萨迪纳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奢华的酒店、林立的高楼、精美的别墅以及葱郁的树木使该城区繁华尽显。虽然美丽橡树北街的确居住着更多的有色人种，但是，这里仍然比我去过的其他地方要好得多。在加油站服务员的帮助下﹣﹣加油站服务员是私人侦探在陌生城市里的最好帮手﹣﹣我找到了约瑟夫·施托梅尔博士的家，他的妻子就是巴德的母亲，威廉敏娜。不过，我还不打算和里面的任何人交谈。但是我认为我极有可能会从这里发现高勒姆的行踪。

　　星期五这天，我在大学和帕萨迪纳之间走了一遭，就挣到了一百美元。星期六一整天，我和妻子以及朋友一起尽情享受了提前到来的夏日假期。

　　星期六晚上我接着工作，尽管我还穿着蓝色的运动衫和斜纹棉布裤。我随身携带的相机并非专供旅游摄影的布朗照相机而是一台侦探使用的格拉菲相机，里面装的是红外胶片，闪光灯更是没的说。

　　十点钟时，我开着租来的福特汽车向右拐，驶离55号州际公路，斜下进入纽波特港入口处的一个岬角。海湾里船帆林立，波光粼粼，沿岸散布着许多小屋，更大的房子则坐落于港湾中的小岛上，都是些加利福尼亚风格的别墅，足可以和意大利里维埃拉地区的别墅相媲美。这里不仅是游艇停泊的好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快乐的港湾。

　　我坐在一家名为“海滨名片“的咖啡馆里，这家店里使用了很多镀铬装饰，从面朝海湾的一排窗户可以看见码头和波光熠熠的宁静水面。我吃了一个干酪碎牛肉三明治和炸薯条，然后一边喝咖啡一边观察，那艘闪闪发亮的名为“玛丽· E“的游艇尽收眼底。船上有几盏灯亮着，偶尔映出几个活动的身影，但都是模模糊糊的。船身轻轻晃动着，和停波在这里的其他船只没什么两样。

　　欧弗瑞尔之前曾告诉我，他和他的妻子准备邀请他们的女儿和她的男朋友到船上一块儿吃晚饭，并且谈论一下他们的问题，或许还可以达成某种程度的谅解。我决定在这对情侣离开之后对他们进行跟踪。既然巴德和他的妈妈住在一起，那么，我猜这两个人不是将车开到某个情（们喜欢光顾的小路上，就是将车开到某个汽车旅馆去。两者必选其我的格拉菲相机将会收集到指控巴德强奸幼女的证据。这样做并不光彩。但这也是生活所迫。

　　大约十一点钟，我看到了两个人走下舷梯，跨上摇摇晃晃的码头。他们是巴德和路易丝。路易丝头发为黑褐色，比我想象的要高一些，“的确拥有一副令人艳羡的身材，淡蓝色的短袖运动衫配上长及小腿的女裤让她更显妩媚。巴德穿着一件黄色运动衫和一条棕色休闲裤，他们手拉着手快速离开了那艘船。

　　我起身准备离开咖啡馆跟随他们到停车场，巴德的汽车﹣﹣欧弗瑞尔夫人之前已经告诉过我车的牌子和颜色，而且我也已经确定过它停放的位置，那是一辆战前生产的蓝色庞蒂克轿车，虽然破旧但还可以开。这两个人居然顺着斜坡向这个咖啡馆走来！

　　真是太荒唐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发现了我﹣﹣不可能，因为他们并没有看见我﹣﹣我把头伏在咖啡上，看着这对恋人在吧台前面的两个凳子上坐下来，几乎正对着我靠窗的包厢。

　　一开始，他们窃窃私语，然后又哈哈大笑。但他们似乎笑得有点勉强﹣﹣难道他们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然后，他们点了两份汉堡和炸薯条，坐在那里交谈着，声音非常低。即使是像我这样训练有素的偷听者竟然连一个字也听不到。或许他们的家庭会面不尽如人意，因为，他们彼此会偶尔碰碰对方的胳膊或者拍拍对方的肩膀互相安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刚从食物储藏丰富的游艇上下来，又来这里点了汉堡包？假如他们想离开她的父母和那艘船，为什么还会待在码头上不走呢？为什么不坐上巴德的汽车到远离她父母的地方另外找一个汉堡店呢？

　　看着吧台前正在吃东西的那对恋人，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疑问。那么一点食物，任何年轻人都会在几分钟之内吃到肚子里。但是，四十五分钟过去了，两个人依然坐在那里，偶尔吃一点已经冰凉的食物，然而时常彼此深情地对视。在这段时间之内，吧台前其他的凳子都至少换过三位顾客。

　　我对长时间的监视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被监视的对方却从没有距离我这么近，而且时间又这么长。最后，我站起身子，走进男厕所，部分原因是想测试一下他们是否会利用这个机会溜走，部分原因是喝了三杯咖啡，我真的需要撒泡尿。

　　我回来之后，发现巴德和路易丝仍然坐在那里，路易丝在凳子上停转动着身子，像一个在汽水店里喝汽水的小孩。我回到包相里一屁船坐了下来，内心充满困惑和沮丧。我朝窗外瞟了一眼，看到整个世界发爆炸了。

　　实际上，爆炸的只有那艘叫玛丽· E的游艇。巨大的火球从船上升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夜空，燃烧着的碎片四处飞溅，原本平静水面涌起波浪，拍打着防浪堤。

　　当然，也震撼着这家咖啡馆里的顾客，应该是绝大多数的顾客。除了几个店员，其他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喊着叫着冲出了咖啡馆。外面的夜空已经被火焰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烟。

　　几乎所有的人都冲出了咖啡店﹣﹣但是，巴德和路易丝却依然坐在吧台前，尽管也看着窗外，但表情木然。

　　我，也已经站起身子，但随后又坐回到包厢里，努力将我已经看到的和正在看到的记在脑海里。我的委托人死了，他的妻子也死了﹣﹣昨天我们才刚刚长谈过﹣﹣浓烟滚滚的游艇被炸得一片狼藉，船尾开始下沉，随后整艘船便沉到了十八英尺深的水中。

　　最后，这对情侣走出咖啡馆，加入到水边不断聚拢过来的人群中，我跟在他们身后。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夜空，越来越近。

　　路易丝现在开始大哭起来，应该是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从围观的人群缝隙中穿过，边走边说：“我的父亲在船上！我的母亲也在上面！谁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当受到惊吓的女孩从人群中穿过时，他的那位男朋友紧跟在她的身边，火光将他那张孩子气的脸照得通红，脸上显出惊愕的表情。

　　我走到那辆租来的汽车旁，将那台格拉菲牌照相机拿出来。不需要用闪光灯﹣﹣光线足够亮了。

　　我将相机对准那艘沉船、那个心急如焚的女儿和她的男朋友拍了起来，我听到围观的人们在议论爆炸的原因。

　　“液化气。“一个人说。

　　“也许是汽油。“另一个人说。

　　但是，这个退役的水兵不会这么容易被糊弄的。

　　液化气，见鬼﹣﹣我分明闻到了炸药的味道。

　　很快，海岸警卫队赶到了，同时赶到的还有消防车和警察。然后，纽波特海岸警察局的局长来到现场，接手案子的调查工作。他询问了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路易丝·欧弗瑞尔之后，很快便让她和她的男朋友离开了。

　　挤过人群，我向局长作了自我介绍。局长名叫霍奇金森。我告诉他我是一名侦探，正受雇于沃尔特·欧弗瑞尔。

　　“一份与今晚的爆炸有关的工作吗？“体格魁梧的警察局长皱着眉头问道。

　　“极有可能。“

　　“你怀疑是谋杀？“

　　“噢，是的。“

　　“你住在什么地方，海勒先生？“

　　“贝弗利山酒店。“

　　他知道这家酒店的名头﹣﹣他并不知道我是在那家酒店当保安挣外快。“嗯，很显然，海勒先生，我在这里还要待上一阵子。明天你能抽时间来警察局一趟吗？明天是星期天﹣﹣把它当成星期一吧。如果我不在，那我可能又来这里了。“

　　“好的。你为什么让那两个孩子走了？“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将要把她父母被烧焦的尸体拉出来。不让她看到当然是最好的。“

　　当然是最好的。

　　星期天，我带着妻子去了圣塔莫妮卡海滩﹣﹣她刚怀孕几个月，以穿着泳衣看上去还不错。我的妻子佩吉是个演员，最近在鲍勃·霍萍相似容貌的她也颇具吸引力。的影片中演了一个小角色，即使是在这里，拥有和著名影星狄安娜

　　她对我有点不满，因为我似乎心不在焉，没有全身心陪伴她。不过这全是因为我一直在思考欧弗瑞尔“游艇谋杀案“（报纸上已经这样部了）。我已经将我在现场拍摄的照片卖给了《观察家》的吉姆·理查森，报酬为三百美元。考虑到我的委托人和他的妻子前天晚上刚被炸成碎片，我的动作应该算是很快了。

　　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出于良知，或者是专业精神，我知道这份工作还没有结束。仅仅因为那预付的两百美元聘金，我就不能辜负了沃尔特．欧弗瑞尔的委托﹣﹣就像他那个精明性感的女儿不应该辜负她自己一样。

　　因此，星期一一大早我便像一个游客那样开始寻找。我要寻找什么？寻找一张纸，在大沙漠里寻找一张纸，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情况显然不是这样。中午之前我还是找到了那个该死的东西。

　　查茨沃思是位于圣费尔南多西部山谷里的一个小山村，利用“在贤西部“的主题吸引游客，借助集大海、海滩和沙漠于一体的优势，为客，特别是像巴德·高勒姆和路易丝这样的情侣提供马背旅行和徒步远足等户外活动。

　　这里的特洛伊炸药公司门可罗雀，柜台后面的那个家伙穿着格子花呢上衣和背带裤，胡子和头发已经花白，说话略带英国口音。不过，他的牙齿看来还是原装的。

　　他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他看了看我递过去的照片，比起刚才我向悠晃动的警徽，他这次看得更加仔细。

　　“这个女孩我可忘不了。“他说，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对你是否认出了她的乳房还是她的脸﹣﹣或者她的男朋友，不感什么兴趣。““说实话，两个我都认出来了﹣﹣脸和胸。但是那个女孩没有进-﹣她坐在外面的汽车里﹣﹣是辆庞蒂克轿车，我想。从前窗里我正好能够看到她。“

　　“他买东西了吗？“

　　“我应该说﹣﹣买了五十管炸药。“

　　上帝，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店主说，“因为那是上周五的事。“

　　那艘游艇爆炸的前一天。

　　“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来这里买那玩意儿吗？“

　　“这是个自由的国家﹣﹣但是在战争爆发初期，人们都害怕这种东面、所以，政府颁布了一个法令，要求购买者签名备案。“

　　这是个让我感兴趣的信息，“我可以看看签名的单据吗？“

　　巴德没有在上面签署他的真实姓名﹣-“ R . L．斯坦迪斯“购买了五十管炸药﹣﹣但是，我确信笔迹专家一定会鉴定出这个签名就是出自那个杂种的手。

　　“纽波特警察局的警官会来找你谈一谈。“我告诉他。

　　“好的﹣﹣那记者呢？“

　　“好主意。“我说，然后我打了个电话。

　　《观察家》的理查德森又给了我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作为向他提供新闻线索的酬劳，而特洛伊炸药公司的老板也因为提供了独家消息获得了五十美元。

　　我在纽波特港的码头上找到了霍奇金森局长。游艇被烧焦的残骸已经从十八英尺深的水底打捞上来﹣﹣整个船只剩下了凸凹不平的船体。

　　太阳高悬在空中，水面泛着金色的光，远处田园诗般的别墅群以及另一侧的豪华游艇与眼前的景象极不相称。

　　“海滨名片“咖啡馆里，我坐在星期六晚上坐过的那个包厢里，意面坐的是身着警服，身材魁梧的警察局长，我把在查茨沃思调登到的他们去特洛伊炸药公司进行深入调查。况全都告诉了他，而他则抽身离开将这些情况告诉了一个警察小组，让他们去特洛伊炸药公司进行深入调查。

　　局长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块涂着一层奶油的胡桃馅饼，他站在那里，边吃边听我说。

　　“很显然，关于那对情侣，你的直觉是正确的，“他语气随和地说但是听上去却粗里粗气，“只是很难相信﹣﹣弑父又弑母。而且发生加利福尼亚。“

　　“去世的沃尔特·欧弗瑞尔可能拥有百万家产。另外，正像我告诉你的那样，他一直威胁他的女儿，假如她和那个四眼的花花公子结婚的话，就和她断绝关系。“

　　“你怎么会想到去寻找那个销售凭据呢，海勒先生？“

　　“我知道他们曾经到圣费尔南多峡谷'野餐'过，巴德的一个校友说，这对情侣喜欢在查茨沃思地区旅行。再者，我知道，如果巴德曾经是一级话务员的话，那么他定知道制造炸弹的方法。该死，局长，星期六晚上，你应该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炸药的味道﹣﹣所以这是一场谋杀。“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看法，“这是我遇到的最为冷血的犯罪。我们在游艇的厨房里发现了三十一管没有爆炸的炸药，粗糙的定时炸弹上面缠着电线并用胶带和一个闹钟绑在一起﹣﹣应该是两个爆炸装置中的第二个。隔绝的舱壁使得这个更大的炸弹没有爆炸。这真是太幸运了。“

　　“不是为欧弗瑞尔夫妇准备的吗？“

　　“不是，小一点的那捆炸药足以要了他们的命，“他说，嘴里嚼着一口胡桃馅饼，“但是，却不能毁掉其他所有证据。“

　　“比如说？“

　　“比如说验尸官在做尸检时发现﹣﹣在爆炸发生之前，她的爸爸和妈妈已经被人用圆头锤砸死了，我们已经在船上找到了那把锤子，而且他们的肺部没有水，这也是有力的证据。“

　　“上帝﹣﹣太冷酷了。“

　　一位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官走了过来，他双目圆睁，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局长，“他将身子探到包厢里说道，“有个人想要见你﹣﹣你可能想不到她是谁。“

　　几分钟后，表情忧伤但眼睛依然明亮的路易丝·欧弗瑞尔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上身穿着一件被撑得满满的奶油色的短袖运动衫，下身穿着一条笔挺的牛仔裤，两只手局促地放在身前。

　　“嗨，霍奇金森局长，“她语气轻快地说，“你今天还好吗？“

　　“是的，我很好。“他说。

　　“我也好多了……谢谢，“蓝眼睛的女孩说，同时回答了霍奇金森提出的一个问题，“我来这里的原因是，我想问问那辆汽车。“

　　“汽车？“

　　“我父母的汽车。我知道它还放在停车场里，我想我可以把它开回弗林楚奇……我住在那里，自从……那场灾难之后。“

　　“对不起。“我说，起身走出包厢时，我瞟了霍奇金森局长一眼，希望他明白我的意思是他应该找理由拖住这女孩。“嗯，“局长说道，“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我想或许我们应该找地方检察官谈谈，确认这辆汽车将不会被扣押……“

　　然后，我就离开了，径直走向停车场。

　　无论路易丝走到哪里，巴德肯定就会跟到哪里﹣﹣尤其是将这辆家用轿车开回弗林楚奇需要另一个司机。

　　石子铺面的停车场里，除了我租来的那辆汽车和几辆警车之外，还年款的深蓝色凯迪牌轿车。有巴德的那辆庞蒂克牌轿车以及一辆我想一定是属于沃尔特夫妇的四七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事实很明显地摆在那儿，就是巴德．高勒姆﹣﹣穿着一件红色运动衫和一条劳动布牛仔裤﹣﹣正企图钛而我想确认那不是一件武器。进那辆汽车。我不慌不忙地走过去﹣﹣那个男孩右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然后，我看清楚了：一卷电工胶布和一卷电线。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后来，我明白了：当小路易丝缠着警察局长的时候，巴德则企图将胶带和电线﹣﹣这些东西无疑和制造那些炸弹用的东西一样﹣﹣放到欧弗瑞尔的车里。当局长将车子转交到路易丝手里时，这些“证据“就会被发现。

　　但是，那辆凯迪汽车的车门是锁着的，很显然路易丝没有为他提供车钥匙，因为巴德拉了所有的车门，嘴里失望地嘟囔着。

　　我站在那里，双手放在屁股上，不停晃动着身子。“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巴德？把一切搞得看上去像一场自杀？“

　　巴德飞快地转过身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是谁？“

　　“这没用的，孩子。炸药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尸检时发现了破碎的脑壳。你距离被逮捕只有两秒钟时间。“

　　我的话音刚落，他就将胶带和电线朝我扔了过来，然后撒腿朝他的汽车跑去。我用手挡开扔来的东西，向他追了过去，然后一个饿狼扑食将他扑倒在地。

　　“该死！“我边说边站起身来，抚弄着被石子划伤的前臂。

　　巴德也跌跌撞撞爬了起来，然后挥拳向我打来，我闪身躲了过去。然后，我的右拳狠狠打在他的下巴上，差一点把他的下巴打烂--之后我是否又打了一拳，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发现我的手疼得不得了。他像做祷告那样跪在地上，没有昏厥，但是像个小孩那样呜咽起来。“看来你还不够聪明，不应该学医学预科。“我告诉他。在两个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陪伴下，警察局长﹣﹣刚刚把路易丝拘留﹣﹣又亲自给巴德·高勒姆戴上手铐，此刻高德已经哭得像个小姑娘﹣﹣这和路易丝不一样，当路易丝被塞进警车的后座上时，她面无表情，讥讽地撅着嘴。

　　该案件成为加利福尼亚新闻界关注的要案，是“黑色大丽花悬案“之后第一件真正的大案。一个阵容庞大的陪审团参与这对情人的审判，州总检察长亲自负责起诉。

　　一起度过了几周的假期，我的妻子非常高兴，我们的旅游费用由加州负担，因为我是该案的主要证人。

　　我并没有参与审判的整个过程，因为该案一直延续到十月份，路易丝和巴德之间往来的煽情书信也被人们抖搂出来，并被断章取义地刊登到报纸上，甚至还送到了陪审团的手里，不过巴德在这些信件里使用的“淫秽“（正如去世的欧弗瑞尔夫人曾经说过的那样）词汇已经被删减掉了。

　　这些信件不能算作供词，这对薄命的恋人在法庭上还能很好地表现自己，路易丝给人留下的印象是聪慧、成熟和镇定，而巴德表现得竟然像个天真可爱的大个子公狗。

　　该案的审判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期间路易丝和巴德在陪审员的监督下还去看过那艘放在干船坞里的被烧焦的游艇，当时他们神情庄重地现看了那些残骸。

　　果不其然，在庭审的最后阶段，双方的辩护律师开始把责任准到方的身上，最终要求两人分开受审，不过这个提议遭到了法官的否说。

　　在享受了法院买单的假日之后，我继续通过新闻媒体以及免童德．鲁宾斯基的报告关注这起案子的审判。我和弗雷德始终认为，勤从未见过这样毫无疑问、令人难以置信地确凿的谋杀罪证﹣﹣或者一个如此站不住脚的抗辩，即沃尔特·欧弗瑞尔是自杀，同时捎带上了他的妻子。

　　面对笔迹鉴定专家的证言，巴德甚至已经承认了买炸药的事，但称是沃尔特·欧弗瑞尔请求他那样做的！尸检证明欧弗瑞尔夫妇死干瘪脑损伤，而一张票据显示巴德曾经购买过那个用来制造定时炸弹的丽钟﹣﹣不过这个闹钟是巴德送给路易丝的一个礼物。而且巴德身上的血迹和死亡的欧弗瑞尔夫妇的血型相吻合。

　　这样的证据不胜枚举……我从未见过案情如此清晰的案子。

　　“你在办公室吗？“弗雷德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响起。

　　“是的。“我说，我在办公室里等待消息。

　　“经过两天的研究，陪审团里的六个男人和六个女人认为巴德和路易丝无罪。“

　　我几乎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什么？“

　　“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是'环境的受害者'，陪审团说﹣﹣你知道，这很滑稽。依照陪审团的看法，欧弗瑞尔夫妇死于'沃尔特．欧弗瑞尔县弄自杀用的炸药时引发的事故'。“

　　“你在耍我……“

　　“绝对没有。那两个年轻人安然逃脱了惩罚。“

　　我惊愕不已﹣﹣可以说是目瞪口呆，“陪审团面对如此确凿的证录怎么能够将凶手放去？“

　　然而，审判让这对幸运的恋人反目成仇﹣﹣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律师曾经迫使他们彼此诋毁，在审判书宣读之后，那个女孩就再也没有看他 M .“我会把他的戒指还给他。“她对簇拥在周围的媒体说。

　　据人们所知，路易丝·欧弗瑞尔和巴德·高勒姆彼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被释放九个月之后，路易丝和一个曾经的狱友结了婚﹣﹣不知道将

　　他们的情书传给陪审团的是否就是这个家伙。这场婚姻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尽管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路易丝继承的百万遗产中的一半都被用来支付辩护费。

　　巴德被学校开除，去了东部，之后和一个大篷车司机结了婚。他们的婚姻同样短命，最后巴德又受到了媒体的关注，那是因为他在乔治亚被堵在偷来的汽车里。他在监狱里待了两年，然后在南方的一个电台找了份工作，之后便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了。

　　路易丝辗转来到拉斯维加斯，和伯拿札航空的一个无线电报员结了婚。她在家里相夫教子，生活安逸，婚姻无虞，但是，依然麻烦不断。她之后开始酗酒，一九六五年八月二十四日，她的丈夫发现她死于家中。

　　她死亡的状况让人疑窦丛生﹣﹣她赤身躺在床上，两只一夸脱容量的沃特加空酒瓶倒在头边。一只上了膛的0.22口径步枪放在她的脚旁﹣﹣没有使用过。而她赤裸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伤痕，仿佛是被殴打致死。

　　她的丈夫这样解释：“她总是摔倒。“验尸官将她的死定性为急性酒精中毒。

　　我想，假如沃尔特·欧弗瑞尔是用炸药将自己炸死的，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