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号下午一点半大木墩网吧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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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天乐将帽檐一再压低,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这个面容本还算清秀的男人因为长时间对身体的滥用,以及近期的奔波劳顿显得浮肿又邋遢。
他同胭脂小店的老板娘废了半天口舌,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只怪对方不解风情,美男计完全不起作用。窦天乐嘟嘟囔囔甩下五块钱,要了一包便宜烟悻悻离开。
在转弯背风的墙角,他打着火准备来上一根,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老熟人。
“小芳?嘿!你不是董小芳吗?”
对面这个方脸厚唇身板结实的女孩子似乎也认出了他,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你怎么也来雨澜市了?来打工啊?”
“嗯,是。”
董小芳轻声回答,随即准备离开。
窦天乐见四下无人,忽然用身体挡住了对方的去路,继而将女孩壁咚在墙边,对其耳语道:
“现在找到什么工作了?有没有闲钱?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借点来花花怎么样?”
董小芳似乎完全不在乎这所谓的“往日情分”,甚至还很抗拒。女孩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祸害我还嫌不够吗?以后我的钱就算喂狗也不会再给你花了!”
“别生气嘛,小芳。”
见状,窦天乐非但不生气,继续死皮赖脸地重新贴过来黏在女孩身上,向她耳语道:
“如果你喜欢地话,我做狗也没问题啊,有钱就拿点过来喂我吧。汪汪!”
董小芳再次将这个无耻的男人推开,仓惶地逃离。望着女孩跌跌撞撞的背影,窦天乐得意地大声调笑着:
“晚上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最近都在这里。不过,开房费要你付。记得来找我哦。”
此时,在网吧对面的平房屋顶上慢慢站起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冷漠地望着这一切。
见到窦天乐乐颠颠地回去,黑衣男也顺着石阶从房顶下来,跟随窦天乐先后进入了网吧内。
黑衣男在角落的一台电脑前坐下,手指灵动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很快这台电脑进入了某种奇怪的模式,屏幕上跳动起成行的代码。
十几分钟后,黑衣男关闭了电脑,离开了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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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号下午四点五十大铭化工员工宿舍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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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印有“大铭化工”字样的大白墙上只残留着“化工”二字的斑驳痕迹。
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站在墙面中间的大洞前,向左右张望了片刻,见附近没人经过,便一脚跨进了齐人高的植物堆里。
黑衣男探手拨开右手边的一捆杂草,那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沿着大白墙的墙根,是一条白色的小石子铺成的路。虽说路不到半米宽,却足够一个成年人通过。
踏到石子路上,黑衣男回身将那捆杂草按原样放回原处,并且又从身旁薅了几束新草,插过去,谨慎地修饰着这扇隐蔽的“大门”,直到满意才停手。
每次进出这里时,他都十分小心将入口的杂草重新盖好,防止被不相干的人一眼发现。
这条路是谁铺设的,没人知道,黑衣男能肯定的是,这个秘密入口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人知晓。
当然了,搬到这里一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和任何人碰巧撞上过。
那不光是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还因为,他在这里周围安置了许多的隐蔽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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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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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辗转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惬意地半躺进那张黑色的电竞椅内。
他按动桌上的电脑键盘,面前原本漆黑一片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块块屏幕。
那些屏幕里播放的是一幅幅实时监控的画面,有些是黑衣男刚才经过的地方,有些则是雨澜市常见的街道及路口。
黑衣男不断切换着屏幕上的画面,就像用额外的眼睛窥视着他人,审视着这个世界。
正如黑衣男如今的网络代称-“深渊之眼”那样,这就是他当前的生活写照。
此时,“深渊之眼”切换软件,快速播放了附近的几个监控点的回放。随后,他确定了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并没人入侵到他的地盘内。
‘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来这种鬼地方,呵?’
“深渊之眼”自嘲地笑着。
大铭化工员工宿舍的后院部分,这处仿佛被世人遗忘的场所,与他这个人意外地契合。
当年,入驻此地的时候,“深渊之眼”如获至宝,觉得连上天都在帮他的忙。
虽说这里时不时会溜进来一些身份不详的人,不过停留的时间极少有超过一周以上的。所以,只要是不入侵到三楼的地盘,“深渊之眼”也不会太过在意。
但是,这样的鬼地方,并不是完全无人涉足的。
入驻这一年间,每周总有几个穿着古怪的老头穿过一人高的草丛来到这幢小楼后面。
一般,老头们只会在高草堆里朝楼上望上一眼就回去了。时间也大都是白天的时间,绝不会天黑时过来,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至于到底来过几个老头,“深渊之眼”也不太清楚。他对于男性的外貌几乎都很脸盲。勉强通过身高体形辨认,他觉得大概来过三四个吧。
不过,对于女性,“深渊之眼”就分辨地相当清楚了。
最近三个月,这里附近除了常规巡视的老头之外,还来过三个不同的女人。
一个是浅红色头发的外国人,一个是穿着带兜帽运动衣的家伙,还有一个是穿着黑裙的矮小女人。
那外国女人和那些老头一样,只在白天的时候来过两次,在楼下停留几分钟,没打算进来的意思。
穿着带兜帽运动衣的家伙,步态上像男人,但是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女人。那家伙在二楼楼道里徘徊了很久才离开,仿佛是替代安保过来强化巡逻似的。
穿黑裙的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虽然每次来穿得裙装稍有差别,但是头顶上的发带很有标志性,一眼就能识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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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6号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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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眼”双眼圆睁地盯着墙壁中央的一个屏幕发呆。
从几小时前,屏幕里就只有一片遍布爬山虎的墙壁和半扇美容中心的大门。
偶然镜头前会飞过一只小虫,或是在石子路的地面上飘过一些塑料包装袋的垃圾。除此之外,画面几乎没有变化,就像卡在了一张不怎么好看的屏保壁纸上。
只有“深渊之眼”知道,“薇罗尼卡”从前天一大早进入镜头中的那个美容中心开始,就再没出来。
起初等烦了,“深渊之眼”还上网搜索过关于美容中心的词条。
他查到,美容不像整容那样需要大量的时间,一般都是些快速见效的小手术。因此,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既然是小手术,为什么“薇罗尼卡”那么久还不出来?
叹了口气,“深渊之眼”打开了“薇罗尼卡”的现男友窦天乐的社交帐号,搜寻着上面的蛛丝马迹。
他内心很矛盾,他不希望从这些帐号上面得到“薇罗尼卡”的消息,尤其害怕看到这二人重归于好的发布内容。
好在,现如今窦天乐的社交帐号下面都是问候其祖宗之类的恶言恶语,其中好几个帐号的名字一看就是“薇姐万岁”群里的激进粉丝。
看到这里,“深渊之眼”失落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可眼光扫到另一个屏幕上,见到薇罗妮卡”那间空荡荡的租屋房间,他不觉再次神伤。
“唉。”
“深渊之眼”不明白“薇罗妮卡”为什么要做那次杀人直播,是为了炒作,还是因为被窦天乐那个男人伤得太深而做得宣泄。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两千的愚蠢手段,即便有了好的宣传效果,将来都会被人拿来当成话柄。
所以,他第一时间将另一段其它角度偷拍的视频传到网上,想着亡羊补牢。因为在那个角度,就能发现整个杀人直播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在“深渊之眼”的记忆中,“薇罗妮卡”有着两幅面孔。
直播时的没心没肺,和私底下的纯真自卑。
他们在一年前相识,之后因为“机缘巧合”,他将还有四个月租期的屋子转给了对方。
“薇罗妮卡”不知道的是,他在那间房内留有摄像头。
曾几何时,他已经忘却了怎样与旁人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对于女孩的爱恋也变为了变态地偷窥。
可如今“薇罗妮卡”不知身在何处,只留下这空空如也的房间。
就像此时“深渊之眼”他那冷清寂寥的心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