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陈呐。你不认识我了吗?”
陈玄度竭力解释,希望面前的男人能想起点什么来。
说话间,却见到“迷你大佬关”的半边脸上如同即将沸腾的开水,翻滚起大小不一的泡泡。那些泡泡仿佛是有生命的蛆虫,在那里不断地进进出出、相互挤来挤去。
“哦,小陈,我记得,我记得,呵呵呵呵。”
说着说着,对方仅剩的那半边正常的脸上,表情由迷茫逐渐醒悟,接着又从醒悟骤然变为了阴沉。
“就是你,勾引我的老婆,给我戴的绿帽子!”
语罢,这个男人不由分说就气势汹汹地朝他这里冲过来。见此情形,陈玄度不由得连连后退:
“关主任,你搞错了吧!”
“我没搞错!我打得就是你!”
想不到“迷你大佬关”的健忘症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只仅存的眼睛里冒出凶光。
接着男人如猛虎般恶狠狠扑了过来。
不过与这副凶神恶煞般的尊容相反的是,此时对方挥动的手臂上那些不断外溢的泡泡在身体轨迹的带动下,甩出了一个五彩的弧度。
随后那些泡泡逐个脱离身体,分别飘向半空。
面前这副古怪的画面,可怖惊悚中又透着些许诡异的梦幻,让陈玄度看花了眼,一时间竟忘了闪避。
“早和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关主任!”
发带姐姐再次出手,抓着陈玄度的胳膊将他拽到安全的后方。
站定后,发带姐姐警告道:
“别碰它,会被影响的。”
“嗷!!!!”
“迷你大佬关”扑了个空,嚎叫着抬起了头。
此时他整张脸都呈现出狰狞的泡状缺损液化。那些翻涌的不明物体吞噬着他原有的五官,剥夺了他的视野,让他根本无从寻找到对手所在的位置。
“可恶!可恶!!!”
“迷你大佬关”还在对面不甘心地嘶吼着,
“那个贱女人!背着我和野男人眉来眼去,关礼荣他却不管不顾的!换做是我,换做是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目睹“迷你大佬关”的崩溃,“贰髦”反倒是越来越兴奋,耳边那种令人抓耳挠腮的“嘎吱”声再次回响于此地附近。
伴随着发带姐姐背后战鼓磊磊般的铿锵之声,陈玄度不再说话。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这个不知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已经完全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它并不是什么关主任,而更像是对方身上的一颗毒瘤。
同时间,头顶上原本覆盖透明云层的地方不断传来破碎崩裂的声音,仿佛暴雨前夕的滚滚闷雷。
听到这些异响,陈玄度忍不住抬头观望。
不知何时,一团五彩的巨大气泡团替代了云层所在的位置。
那片气泡团还在不停地从“黎难”上的缺口里涌出来,缓缓将此处的天地围绕在其中。
发带姐姐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她看向地上的那团不可名状之物,继续火上浇油地说:
“花花公子,听到了吗?嗬嗬嗬,你的同伴在叫你呢!”
这个被发带姐姐一直称为“花花公子”的怪物,它的脑袋和身体和衣物渐渐融合在一起,化为了由无数泡泡裹挟的肉团,唯一剩下的形状不太明显的双手还在垂死挣扎般地挥舞着,
“让他们住口!别再叫了!呼嗬呼嗬,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不是!”
它的每一次拒绝都是那么痛苦,不断外溢的泡泡让它的声音听起来夹杂了一层咕噜声,好似一个溺水者在濒死前的呼救。
见到眼前的这一切,陈玄度忽然联想起发带姐姐那本自制画本里的涂鸦。
如果这个满身水疱的人是“花花公子”的话,那么头顶的那一大片反射着五彩颜色的泡泡团,则是被取名为“花花公母”的怪物。
转眼的功夫,面前的“花花公子”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它快速分崩离析,化解成一个个轻盈的泡泡,飘向空中那片声色撩人的海洋里。随即被那团五彩的气泡团所吞噬,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发带姐姐望向周围那片绚烂的如汪洋般宽广的泡泡海,感慨道:
“唔,这么快母体已经这么庞大了,人类的原始欲望还真是无止境啊~”
陈玄度茫然地望了片刻,一下意识到什么,回头质问对方:
“原来,你是想用它把这个大的引出来!”
“怎么啦?”
“那一开始为什么不和我明说......”
陈玄度想申诉的是,为什么害他浪费精力去为那个“迷你大佬关”惋惜,为那段不存在的感情共情。这整个过程对他而言不光是有些过分,更多的是讽刺。
“你的演技那么差,如果和你直说的话,就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了,不是吗?”
发带姐姐轻描淡写地陈述事实,陈玄度再次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体会到了先前那个“如意婆婆”的频频跳脚的感受。可一时半会儿,他心中的不满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
“这些负能量就像恶性肿瘤一样,不定期去除的话是会倒霉的。我和关家定了契约,就要完成,明白吗?”
‘又想岔开话题!’陈玄度对对方倚老卖老的态度感到不爽,不知不觉间语气里多了些冷嘲热讽。
“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发带姐姐难得微皱眉梢,自言自语道:
“是有点大,贰髦很难下口。”
听到对方的困扰,陈玄度内心的幸灾乐祸不自觉地膨胀开来,他继续讥讽道: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之前我看到你把它放在那个透明的罐子里,不就是想养大一点再吃的吗?”
“哦?原来你看得见那些东西。”
发带姐姐的样子不像是在装傻,就像上次在咖啡馆后院回答没有在租屋发现自己异常时的表现一样自然正常。
陈玄度觉得除非对方是一个天生的撒谎精,否则这样的情况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如果发带姐姐的躯壳里存在着小蓟姐和“贰髦”两个意识体,那么小蓟姐更像是原本这副躯壳的灵体,多半就是个普通人。
“贰髦”则应该是另外加入的那部分,并且不像它那小动物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从上次“鬼屋”的经历来看,陈玄度觉得自己快要飞升到天花板的时候,是“贰髦”抓住了他的大腿。而那时的小蓟姐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小蓟姐和“贰髦”的信息交流到底顺不顺畅?
是否有一方能做到屏蔽交流内容不给另一方知晓的可能?
还有,平时和自己交流的时候到底谁占了主导的位置?
有没有谁控制了谁的可能,就像当初“如意婆婆”暂时操控娄阿姨时的状态差不多。
这么分析下来,发带姐姐大部分时候显得无所不能,偶尔却表现地一问三不知的原因恐怕取决于那个主导者是否在刻意隐瞒重要的信息。
作为普通人的小蓟姐应该没有这种本事,而那个“贰髦”就不同了。
从对方以往看自己的不善眼神,到那种超出小动物脑容量的思维方式,“贰髦”的种种行为简直城府地可怕。
或许这家伙才是制定各种计划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陈玄度生平第一次对一只小动物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他嘴里不自觉就蹦出句话来:
“呵呵,为了喂饱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
至此,发带姐姐终于对陈玄度的阴阳怪气有了些许反应,不过这反应里的情绪并不是生气,更像是惊讶。很快对方的表情恢复如初,摆出惯有冷静的姿态。
“我承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贰髦”。哪怕用点手段也没关系。”
这番话让陈玄度无法反驳。
只有他才在纠结和自己交流的究竟是小蓟姐还是“贰髦”,对于发带姐姐来说,她早就明确自己的身份。小蓟姐和“贰髦”就是命运共同体,他们为自己做事不是为别人,这样的初衷十分合情合理。
发带姐姐抬起头好像在观察什么,陈玄度却没心思管别的。
刚才对方的坦诚让陈玄度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小肚鸡肠的人,又羞又恼中他终于记起了关键的问题。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