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搬家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解决。酝酿许久,陈玄度终于主动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直到现在,陈玄度时不时还会想起那只幻化成关主任模样的“花花公子”;也是在那段日子里,那只“花花公子”让陈玄度产生了与父亲长谈一番的愿望。
电话拨通后,陈玄度听到父亲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
“玄度啊,听说你后来没有留在龙腾实业。”
“唔,是。”
在之后父子俩简短的谈话中,父亲问起几个月前陈玄度在宿舍门房昏倒入院的那件事。陈玄度扯谎说是自己那段时间忙,没好好吃饭才导致晕倒的,只字未提自己脑子的事。
之后,父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陈玄度病症的关心,每次父亲都点到为止。
似乎对父亲来说,生意上的忙碌永远大于对家人的关心。
不过,这也正合了陈玄度的意思,他现在认定自己脑袋里的肯定不是什么胶质瘤了,更有可能是某种触发他特殊能力的特殊器官组织。
陈玄度觉得自己在11号宿舍楼的门房间昏倒后没在医院逗留是正确的选择。
否则如果被发现什么异常,转去科学研究所变成人体实验对象,那就不好办了。
由此,陈玄度也深感无奈。
如此重要特殊的事情,他完全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无论是过去的同学,还是新认识的能力者,家里的父母或者是室友林痴,似乎都不是合适的交流对象。
现在唯一可以畅所欲言的,除了发带姐姐,恐怕只有前几天在动物园里见到的那只红毛猩猩了。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我.....”
陈玄度欲言又止的,却听到在手机那头有人在呼唤父亲的名字。陈玄度的话还没说完,父亲就匆匆与他告别挂断了电话。
十一年以前,父亲对陈玄度的态度只是冷淡,经过十一年的某件事之后,父亲原因不明地变本加厉疏远了陈玄度。
甚至陈玄度十八岁的生日都是由外婆委托办理遗产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操办的。
那天,陈玄度受宠若惊地看着写着“十八岁生日快乐”的红幅与蛋糕,还拿到了外婆给自己准备的成年礼-那本房产本,心里五味杂陈。
而身旁的父亲却一脸阴沉,接着忽然大发脾气,把外人轰走之后,还过来抢夺那本房产本。
当时陈玄度被父亲的暴怒状态吓到了。
不过,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妥协。陈玄度和父亲打了一架,然后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家出走了。
当时从父亲略显激动的语调里,陈玄度能清楚地感觉到父亲是在责怪他,好像母亲疾病的复发都是他造成似的。
从那时起,陈玄度就很少回家,虽说他很想陪在母亲身边,却更难面对父亲。
所以今天的交谈依旧没有预想中的顺利。
果然,实际演练起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有时候,你鼓起勇气跨出一步前进,别人却选择回避或者退缩了。
想着这些不开心的事,吃完晚饭后,陈玄度靠在椅背上想小憩片刻。
一转眼,他却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一片空旷陌生之地,那里充斥着灰雾,就像在X空间内一样。
‘我是在做梦吗?’
陈玄度最近很久没做梦了。
“帮帮我,帮帮我!”
忽然,在陈玄度的耳边传来一声声求助的声音。
‘是林痴吗?’
陈玄度四顾而望,没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我在这里等你。”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陈玄度听清楚了,那声音好像是上次在外婆小楼里遇见的那个小女孩的。
于是陈玄度问道:
“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飘忽而来,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回答陈玄度的问题:
“妈妈说,我是一颗大树,一棵参天的大树。”
“叮铃铃”,陈玄度被凌晨的闹钟声唤醒,客服的工作时间到了。陈玄度起身呆坐在床边,回想刚才的梦境,有些不明白这梦的含义是什么。
‘是和父亲的通话影响了自己,还是?’
陈玄度抬起自己的左手,只见两根的“生命之弦”悠闲地攀附在他小指的两个指节中央,并未有任何不良的情绪传来。
‘也不是林痴的情绪影响了我。林英俊好像也不在附近。’
陈玄度能感觉到,他现在所有的梦境不单单是一个梦而已,而是多了些特殊的预示。
可惜,他不会解梦。
此刻暂时没有头绪,陈玄度只能先不去管它。
工作了五分钟,陈玄度停下动作,暗自下定决定。他还是打算避开父亲,在中秋前回家看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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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祭月节”原本就是在秋分,这也是陈玄度选择这天回家的本意。
来到到荣耀轩臣小区正门,望着那座修缮一新的豪华门洞,陈玄度却又犹豫不前。
瞬间,他想要打退堂鼓。最后的那一步,他是怎么都迈不出去。
在大门附近绕了半天,直到小区的保安看向陈玄度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陈玄度这才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摸出门禁卡,上前展示自己的身份。
如果正经回趟家还被当成行为不轨的歹人,这就尴尬了。
陈玄度进到了小区里面,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的保安还是朝肩头的步话机在报告什么。
‘好嘛,还是怀疑我。早知道,我就大方一点了。’
陈玄度挺了挺习惯性佝偻的后背,理了理双肩包肩带和上衣表面的褶皱,昂首挺胸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目不斜视地看了看小区熟悉的小道,以及那些上个法定节假日后遗留下还没收起来的节日装饰。
总之,就是让自己的行为不要太过拘谨。
这一路上,陈玄度发现大部分邻居估计还是原来的住户,墙院和房子外观保留着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
有些别墅不知是易主了,还是出租给了他人,那风格就变得十分了得。
不少院子里面种植着一看就不是雨澜当地或者是附近的植被,高大奇特的南方植物比别墅还要高出许多。有个院子里面还标新立异地种植着巨型的沙漠多肉植物。
陈玄度用手扶了扶因为惊愕而下坠的下巴,忍不住感叹,有钱人的审美岂是我等穷学生能懂的!
这里的豪宅区,丝毫没有吝惜土地,除了大片的公共草坪,各家的区域分隔并不过分紧凑。
陈玄度家所在的前排的连体别墅,还是不带游泳池的那种。
在后方的单幢别墅区,听说那里的人不会到公共草坪或是球场来玩耍锻炼,而是独立拥有自家的大院落,里面一应俱全。
要说陈玄度没有艳羡的感觉,那肯定是假的。
陈玄度习惯性没把父母的财产理所当然地当作是自己的,所以他经常在艳羡之余才记起自己家里好像也存在着这么一栋不菲的不动产。
不过陈玄度的内心始终有一个疑问,没能向父亲问出口。
在外婆过世后,父亲的公司似乎面临破产的风险。那现在的这幢豪宅还是陈家的财产吗?不会是早就典当给了银行,成了抵押品了吧。
胡思乱想间,陈玄度已经来到了自家别墅前。
好在,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过年到现在,外观上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有门禁换成了这几年比较先进的款式。
陈玄度按动门禁,可视小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带着口罩的形象。
那是一位无法判断年龄的陌生女性。
‘诶,这好像不是去年家里请的那个家政啊?’
陈玄度正打算自报家门,却忽然被如何介绍自己给难住了。
直接报名字,“我是陈玄度”?万一对方是临时工,或许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是骗子;
称自己为“这家的儿子”,这话听上去也有点变扭。
如果自己天天是住在家里的,此时直接来上一句“我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可平日里陈玄度都在学校里住宿,连寒暑假的时候也会找机会不着家,只有除夕中秋这种大日子才偶尔露个脸。
那句普普通通的“我回来了”从陈玄度嘴里说出来,完全不像是放学回家就能和父母见面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那般稀松平常。
陈玄度瞬间感慨万分,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的那种离家出走后,常年游荡在外的逆子。
‘要命,我该说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