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号中午十二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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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整整两周,“深渊之眼”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在美容中心对面的监控画面中见到“薇罗尼卡”的身影。
画面里的“薇罗尼卡”穿着一条黑底彩点的连衣裙,带着大大的遮阳帽,手里拿着小提包,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就像是从老画报里走出来的电影明星。
“这是她吗?”
“深渊之眼”不知道这女孩做了什么美容项目,更无从分辨对方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他只是觉得屏幕里的“薇罗尼卡”周身带着陌生的成熟韵味,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年前,他们二人的初次见面也是在这家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附近。
为了纪念这场美好的邂逅,“深渊之眼”在这条只有头尾两个监控的小路中间,特地加装了一个属于自己控制的摄像头。
他还记得那是半夜时分,地点就在监控屏幕里差不多的位置。
那个蹲在墙边哭泣的女孩,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身前,一身医院病号服般的白色长袍,像极了影视作品里的鬼怪。
当时“深渊之眼”的脚步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女孩抬起脸,那张美丽的不可方物的脸庞,瞬间动摇了“深渊之眼”的心神。
“你.......你怎么啦?”
很少过问别人的他,那天鬼使神差地向这个女孩开了口。
一番交谈之后,女孩说自己没钱找地方住,他就把打算弃租的房间让给了对方。
两个月后,他再度十分“凑巧”地接到了女孩租屋的光缆安装单。
“怎么是你?!”
女孩见到他的出现,非但没觉得诧异,反倒是十分惊喜,并且接下去,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这段时间内自己生活的转变。
看着这间曾经阴暗无光的租屋被女孩装饰一新的样子,他边默默干活边松了一口气。
他不仅给女孩排好了线路,还把电脑系统软件一一安装得当。
女孩说打算做女主播,等小有名气之后再进入演艺圈做偶像。
临走前,女孩与他互换了通讯方式。
不过,认识到现在,他只是在女孩的直播间里假装一个陌生的粉丝出现,却从未用正常的方式和女孩交流过。
此时,“深渊之眼”难掩内心激动。
“终于等到你了!”
他鼓起勇气第一次通过那个联系方式留言,约“薇罗尼卡”在老地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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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号中午十二点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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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隐蔽的角落里傻傻等了快一整天,“深渊之眼”忽然听到小巷东面的入口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他看到“薇罗尼卡”居然从一辆精致的进口小车驾驶室里出来。
“深渊之眼”略感吃惊。
认识那么久,他从来都不知道“薇罗尼卡”是会开车的。
而且,那辆车看起来价格不菲。
“薇罗尼卡”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经过“深渊之眼”旁边的时候,却对他视而不见。
迫不得已,“深渊之眼”上前拦住了“薇罗尼卡”的去路。
可女孩的脸上显露出一种面对陌生人的惊恐。
“我不是什么薇罗尼卡!”
“薇罗尼卡”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在“深渊之眼”眼中,这女孩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梁晓妮,你清醒一点......!”
于是,他喊出了“薇罗尼卡”的真名想让对方清醒一些,同时,他也将心中压抑已久的各种情绪朝对方宣泄而出,“......你不能为了那种人自暴自弃......”
“所以,我帮你捅了他一刀......”
听到这句话,“薇罗尼卡”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停止了挣扎。
“深渊之眼”觉得女孩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体会到了这份高尚的情感。
昨天到今时这一整天的等待,让“深渊之眼”有些疲倦。这一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渐渐放开了女孩的肩膀。
下一秒,局面发生了惊人的转变,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喂,是警卫所吗!救命啊!快来救我!”
“薇罗尼卡”的行为全盘否认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女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女孩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中也如同一个陌生人那般。
一时间“深渊之眼”的头脑有些混乱。
他感受到了,背叛和屈辱。
他一定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渊之眼”追赶着女孩,追入了那座空无一人的美容中心里面。
而“薇罗尼卡”的身影也在进入一扇奇怪的小门之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深渊之眼”沿着狭长的过道里跑到尽头,却发现那里存在着一间有着高耸穹顶的房间。
那里看起来很久无人涉足。
四面混凝土材质的墙体深深嵌入泥石混杂的土堆里,土堆上布满了厚实的青苔与真菌类小型植被。
房间半圆的地基上,蔓延着还算洁净的水渍。
一只肥硕的四脚蛇在“深渊之眼”面前停留了半分钟,接着快速爬进了与房间相连的十一间小隔间中的其中之一。
“深渊之眼”快步跟上,仔细检查起那十一间小隔间,结果一无所获。
之后,“深渊之眼”记起在进入这道狭长过道之前,那里附近还存在着许多窄小昏暗的坑道。
于是,他索性将那些坑道也钻了遍,可依旧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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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号晚上六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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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工头站在院子里,脸色凝重地望向宿舍三楼的方向。
从下午四点开始,那里时不时传来奇怪的撞击声。
这座宿舍之前虽说传出过鬼楼的传闻,可最近越闹越凶,有点过头了。
小工头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认定,所谓的鬼楼,无非是公司掩盖危楼的借口;所谓的闹鬼,其实是楼要塌的征兆。
因为听老工人说过,这幢楼原先是十号厂区工人宿舍区中间的一幢。不知什么原因,周围的三层小楼被拆了之后,唯独这幢被保留了下来。
算起来,这小楼的建筑年龄都超过七十年了。
没人想住危楼,如果手下的工友们知道真相,肯定就不干了,所以,小工头只能瞒着大家,能瞒一天是一天。
可是从泥工做到现在的位置,小工头很清楚大铭化工上面的态度。光靠一个人去申诉,是没用的,拉动手下一起去闹一闹或许还有点胜算。
然而该怎么和工友们开口解释呢?
小工头站在原地,双眉紧锁思考着对策。
“砰砰砰”一楼的几扇门同时打开,新老工友们先后夺门而出:
“NND!什么玩意儿!”
“么得办法住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上去看看是哪只小鬼在撒泼!”
有个膀大腰圆的工友露胳膊挽袖子就打算徒手爬上楼去,小工头挥手让其他工友将人拦下来,随后幽幽地说道:
“嘿嘿,我们还要谢谢这只小鬼。”
“头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工友们纷纷转过脸请教,小工头意味深长地回答,“我们该搬家了,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住。”
在众人一脸懵逼的注视下,小工头熟练地指挥起现场的工友:
“小赵,你给楼上的这些动静拍段录像,拍得清楚点!
快!你们几个都回屋把行李带上,不用锁门了!
我们一起去工会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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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号晚上八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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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眼”心里堵得慌。
之前与“薇罗尼卡”的那场相遇中浮于表面的那层电影故事般的浪漫滤镜猝然破碎,唯留给他一个真实且残酷的现实。
‘这一年来,纯粹是我在那里一厢情愿吗?’
回到自己的地盘,“深渊之眼”撑着桌面沉默了半天,终于,他爆发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内一片狼藉。
墙面靠下两排的屏幕或多或少都遭到了波及,各类塑料碎片散落在桌面键盘上,椅子也被踢翻在地。
“深渊之眼”转过头,眼见窗外的天色已然朦胧昏暗。
“MD!”
他侧耳倾听,仔细辨别,以往此时一楼工友们临睡前洗漱娱乐的各种嘈杂声响,当下却没有了动静,周围只传来一阵阵稀疏的虫鸣蛙叫。
冷静下来,“深渊之眼”承认自己就不该为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女人如此失常。
可是,那女人她跑了,还消失得不明不白的。
“深渊之眼”没办法放下过往的一切,至少现在还放不下。
他想找人对线,却没了对象,更是找不到发泄的缺口。
只能任由那股怨气烂进自己肚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