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中,四周的冷意根本抵不过孙义荣此刻的心惊。
之前先是打开门竟然发现自己到了五年后,再是绕回来进出一次入口,却没回到原点。
“怎么是三年后?......”
瞧着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时间,孙义荣不得不怀疑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
可无论怎么想,直属上司纽曼警司没理由在他上班的头一天就捉弄他;至于程秉公那家伙,当时“玖铃儿”的忽然变异加暴走,好像也不是对方可以控制的。
再说了,自己钻进那扇门里,也是情急之下的形势所逼。
那么,这中间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难道说,是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有问题?
此刻的日期正是冬至,孙义荣穿着单薄的秋衣接受着冬天寒潮的洗礼,不由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双臂环胸,身体开始颤抖不止,双脚也不自觉原地小跑起来。
合着双脚的踩踏节奏,耳边忽然传来另一组脚步声。
有别于孙义荣的轻点地,那脚步声却是踩得又急又重,还带着回声。
“哒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由上至下,孙义荣即刻停下动作,追随声音的来源望去。
泳池的边上先是有一道光柱胡乱晃动了片刻,接着光柱停留在孙义荣这里,从头到脚照了照。孙义荣避开那道光柱,勉强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胖小子正举着手电筒。
随后,胖小子朝他喊道:
“叔叔,这边!”
在对方手电光的指引下,孙义荣瞧见了不远处泳池边缘的攀爬铁梯。
“叔叔,叔叔,从这边儿上。”
胖小子大力挥手示意他上去。
起初还有些质疑,但是看清了胖小子憨厚的脸庞带着不似作假的焦急之色,孙义荣快步上前,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等到了近前,孙义荣注意到胖小子除了手里的大手电,另一只手还举着一只橙色的对讲机。
胖小子看年纪应该不到十六岁,见到孙义荣的第一个反应是又拿手电怼脸照了几秒,仿佛是再次确认了什么之后,才拿起对讲机,说道:
“泰罗泰罗,没错,接到人了。通话完毕。”
只听对讲机内有个大孩子的声音回应:
“迪迦迪迦,把人带到跨海大桥站地铁这里。通话完毕。”
“泰罗泰罗,收到。通话完毕。”
胖小子收起对讲机,一本正经地看向孙义荣,
“叔叔,跟我来吧。”
见胖小子将手电光照向观众席方向并且自顾自跑了起来,孙义荣赶紧跟上。
“你是来接我的?”
“对啊。”
胖小子在前头领路,头也不回的。不过为何是一个未成年人来接自己,想到这点孙义荣有点蒙,于是他接着问道:
“是谁派你来的?”
“是我们安......哦,错了错了。”
胖小子止住话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重新回答,
“是纽曼警司派我们来的?”
“哦......”
孙义荣没再多问,而是同胖小子并排跑在一起。
在这个半大孩子的嘴里,纽曼警司似乎还有别的称呼;另外,从对方的回答里,孙义荣听出了来接自己的不止一个。
特察局居然找了未成年人来做线人,这是孙义荣没想到的。
还有种可能,那就是孩子们是纽曼警司私底下训练的线人,就像著名侦探小说里的主角,福尔摩斯找小乞丐做线人的习惯。
胖小子行走的方向是十号线地铁口,
三年后的跨海大桥附近,景色没有太多的变化,所以其实不用对方带路,孙义荣自己也能找到跨海大桥地铁站。
到了目的地,就见人群中站着另一个穿着醒目的大男孩,那件玫粉与湛蓝配色的冲锋衣似乎别有深意。
两位大男孩没有交谈,单单是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领着孙义荣朝站内走。等进了站三人站定在轨道边某个无人的角落,穿着张扬的大男孩递给孙义荣一部手机。
孙义荣疑惑地接过手机,就瞧见手机界面显示电话通话中,他试着发声,
“咳,嗯嗯,喂?”
对面的人听见孙义荣的声音,马上做出回应:
“喂喂,是孙警员吗?”
孙义荣辨认出那是自己上司的声音。
“嗯,是我,纽曼警司。”
“十号线坐到新世站下,我在客车站等你。”
“哦,好。”
纽曼警司电话挂得很快,也就是孙义荣把手机还回大男孩手里的时候,开往西南边的地铁呼啸着进站。
地铁驶离站台,孙义荣遥遥看着那两位大男孩朝他挥手告别。
地铁很快从地下的隧道驶出,车窗外空地上成片的集装箱朝后方退去后,地面的轨道再度抬升,十号线转为轻轨路段。
左手边是海连着漫天星辰,右手边是点点路灯与厂房。
十号线的西南路段孙义荣还是第一次来。接近九点这个时间,地铁车厢里人很少,尤其是车头这节车厢,只有他一个乘客。
三刻钟后,立于终点站新世站站台外,在一阵夜风的裹挟中,孙义荣颤抖着用双手拥抱自己,试图寻找到一丝温暖。
可惜,这里的城乡结合部在这个点周围的小店都歇业了,想买件御寒的衣服是不太可能的了。
好在隔了一条大马路,十号线对面就是客车站。
孙义荣稍稍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个外国人站在霓虹招牌下很是招摇,不过孙义荣看清了纽曼警司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更是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谢谢,谢谢,我太需要了!”
想不到这冬日里的温暖居然是纽曼警司给出的,孙义荣接过红发女上司递来的羽绒背心,一时间各式情绪翻涌心头。
可惜,纽曼警司接下去的话有些煞风景,
“这是季节性的制服。”
言下之意,这是避免进入UIDP空间后可以陷入“拟晶化僵直”的常规装备。
“是研究所的测试款,可以坚持103.5个小时,副作用尚不清楚。”
接下去,纽曼警司又递给孙义荣一副护目镜,一个门禁卡模样的东西,一条两头带钩子的皮筋以及一本小册子。
“这是研究所新出的简易任务手册,有图鉴,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参考上面的说明。”
最后纽曼警司递来一张纸制车票,
“车快开了,你去吧,到了终点,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客车站的大广播开始提醒发车时间,在孙义荣急匆匆跑向自己的客车时,他好像听到风里飘来纽曼警司的自言自语,
“但愿吧......记得要随机应变。”
客车开出去十多分钟,四周的景色变为白霜覆盖的田野,外加雾气中隐约可见的山脊的起伏。
过道右侧尚且能见到村庄内住户家的灯火,而孙义荣坐的左侧,窗外却漆黑一片,夜色浓得就像被墨水泼过了一般。
将纽曼警司带给自己的东西大致整理好放好,孙义荣瞧着车窗玻璃上投映出的自己的脸,陷入沉思。
刚才查了乘坐的这辆“上坞线”,车子的目的地是去往隔壁上摊市七云山武侯峰下的一座小镇。
全程33公里,总共五站,一般用时一小时不到。
自从上次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遇到那档子邪门的经历,孙义荣感觉自己就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很多次他准备想好了再行动的时候,偏偏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无形中,周围的人在推着他往前走,他却不清楚终点在何方,又有什么在等着他。
回想15年10月底到现在,辗转多个地方,就像做梦一样。
孙义荣反倒是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
他甚至疑心是自己出发的时机不对,毕竟那天是国外的鬼节,不太吉利。
此刻,孙义荣没由来地心慌,他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大概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