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么回事?’
几分钟前的重新开始与这个瞬间的停滞全都不是受到陈玄度控制的。
在王婶的这段回忆里,大夏天的中午窗外的太阳很亮。尽管如此,陈玄度还是发现在西屋的窗外阴影处,有个古怪的发光体似乎和太阳一般亮。
很快,静止的老夫妻二人再次动了起来。
不过这回,王婶是倒着走回了二楼,而王婶的老伴则倒着走出了底楼的客厅。
这幕诡异的场景就像是卓别林时代的默片。
在陈玄度眼里,那倒过来的步伐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快速移动,看起来相当地惊悚。
接着,许多看不清面目的残影相继倒着进屋,随着这些人的进出,客厅地面的瓷砖块块消失,壁纸被整片剥去露出墙壁原本的颜色。
片刻功夫,整幢二层小楼渐渐恢复到毛胚时的状态。
水电管道根根复原成成束的原包装,被人抬了出去,在尘土飞扬间,陈玄度望见头顶的板材与墙砖分离,王婶的二层小楼变为了一层的框架结构。
于此同时,在被拆成框架结构的屋子里,陈玄度终于看清了底楼西窗外确实存在着一个发光的人影。
那发光的人影此时离开了残存的墙根,开始朝着村子的西头跑去。
‘这是什么!’
陈玄度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总觉得王婶记忆现在的反常状态一定和这个发光的小人有关。
追到了王家村的主干道上,四周景致还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一切都在倒退。
村中的水泥路散落成小石子铺成,随后变得泥泞;
黄金地段的商铺变为了待租的空房,很快又恢复成空结构,直到完全消失,成为一片荒地;
村里的水泥墙变为了土墙,上面的标语换了一茬又一茬;
所有的建筑的变化都像是一段正在倒转播放的影视纪录片。
陈玄度努力追赶着前方的目标,却没注意到自己刚刚经过的埂上,一群抬着五花大绑女人的队伍正行踪诡异地倒退着行走。
原本那被绑住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可此时这呜咽的尖叫哀求因为倒放的关系听起来却显得冗长而古怪。
来到村中的水井边,前方的“光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陈玄度疾走几步,停在了距离“光人”两米不到的地方,小心询问:
“你是谁?”
眼前“光人”从背影能看清是一个小孩的大小,小孩慢慢转回身,盯着陈玄度的眼睛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嘻嘻,被你找到了。”
这是个男孩,虽然面容稚嫩,但是陈玄度就认出了对方的样子同自己十岁时候的外表一模一样。他不由大为震惊,
“你怎么......”
“你以为我就是你?呵呵,这种烂俗小说里的桥段?嘻嘻,当然不是了。”
男孩周身莫名发着光,他将手中的一块小石子扔进了面前的水井中,
“我只是运气糟透了,偏偏和一个废物绑在了一起。”
瞥了一眼幽深的水井,男孩笑了,这笑容不带一丝邪魅,甚至让人觉得清爽无比。保持着这种如初生孩童般天真美好的笑容,男孩开了口,
“你要不要试试自杀?还我自由?”
对方出口的话语像是一把伤人的尖刀,陈玄度心头一怔,不明白这个面容和自己小时候十分相似的小男孩,为何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狠毒的话。
“确实,你们之中是鲜有具备如此魄力与智慧的存在。”
没理会陈玄度的心理活动,小男孩用脚踢了一下地面的一块石头,不再看向他,而是自言自语起来,
“你外婆还算个聪明人,而你的母亲虽然更聪明却是个天生的残废。呵呵,以她的基因更是只可能生下一个比残废还要多余的废物。你说她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听到话里的暗指明示,陈玄度只觉太阳穴位置青筋凸起,他的口气不觉变冷,沉声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嗯,我也不指望你马上就能明白的。”
小男孩用眼角瞥了陈玄度一眼,又低下头专心地踢着石子,
“简单给你解释一下吧,很明显,你就是个废物!”
听到这话,陈玄度的脸色挂不住了,不自觉朝前跨出一步,见状,男孩嗤笑一声,
“哦?想打人吗?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的母亲就算天生残疾五感尽失,可依旧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活得很自在的。”
听到小男孩客观地陈述出这些事实,陈玄度的脚步顿了顿,只听男孩继续解释道:
“原本你母亲可以替代你外婆掌控很多事的。结果却为了你,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为了我?”
陈玄度重复着男孩的话喃喃自语,小男孩转回头,轻笑一声,
“怎么,你不知道吗?连你的父亲都看出来了。”
“唔......”
“嗯,也难怪。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就像养在暖房里的......怎么说呢,呵呵,
一只蝼蚁?哈哈哈哈!”
男孩的笑声十分动听,可在陈玄度听来却异常地刺耳。
陈玄度终于忍耐不住,冲上前打算抓住男孩好好问个明白。
见到陈玄度的动作,男孩探手一挥,似乎扬起了一把尘土。转眼,陈玄度被一片烟雾所笼罩,上下左右都只有能见到灰色的雾气。
“哈哈哈哈!”
男孩的笑声还在四周回响着。陈玄度紧跨几步,终于看到一个隐约的背影。
“你!”
陈玄度愤而将那人的身子扳回来,眼前的男孩却变成了陈玄度父亲的模样。父亲步步紧逼,陈玄度不自觉后退好几步,可父亲还是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
“都是你害的!你妈妈都是你害的!”
陈玄度本能出手遮挡,父亲的身影如一阵风那般穿过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陈玄度再次四下搜寻,只听得那男孩的嘲讽在迷雾中接踵而来,如诅咒般不断回荡在四周上空,
“嘻嘻嘻嘻!......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就像一只养在暖房里的蝼蚁?......哈哈哈哈!”
“够了!快住口!”
陈玄度拍案而起,这时候他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还是呆在那间昏暗的办公室里,面前哪有什么父亲或是男孩。
太师椅里只有对面那位如梦呓般絮絮叨叨埋怨老伴的王老太。
听到了陈玄度的呵斥,王婶也仿佛从一场持久的噩梦中醒来。
在那场噩梦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那天,年仅七岁的她起哄跟着大人们的队伍来到村里的那口古井边,眼睁睁看着大人们将外村的那个小姐姐活生生扔进井里,然后盖上了沉重的井盖。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惊悚一幕,她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
那场噩梦是王婶的童年阴影,此时此刻再加上陈玄度的呵斥,再度将王婶吓得不轻。
她扶着桌子边来拿头都不敢抬起,嘴里的念叨也变成了,
“小神仙息怒,小神仙息怒,老太婆不敢再造次了。”
“王婶,怎么回事?”
听到动静,汪大大忍不住推门进来,见王婶在陈玄度面前磕头如捣蒜,眼中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陈玄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他自己都还没从先前的幻象中清醒过来。
刚才他明明正在怒斥应对那个男孩的戏谑辱骂,怎么一瞬间,一切跳脱出来,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当下,倒是王婶听到汪大大的质疑,忽然站了起来,
“去,你不懂,神仙在给我施法去霉运呢!小赤佬不要来捣乱。”
王婶将汪大大赶了出去,转过身,脸上的褶子朝着脸部中央集中过去,快要堆出座小山来了。
王婶陪笑道:
“阿哥果然没有骗我,本来还当是个‘落桥’的算命先生,没想到这么灵的!灵的灵的灵的灵的。”
王婶连声说着“灵的”,陈玄度知道那是夸自己的话,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心下惆怅,加上从昨天半夜到现在积聚的疲惫,真的没心思和王婶纠缠下去。脑筋勉强转了转,陈玄度说道:
“王婶,我还需要了解你老伴的想法,要不,之后有空带你老伴一起来一次,怎么样?”
王婶斜着眼珠思忖几秒,马上点头称是:
“好的好的,就听小神仙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