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市人民广场东南角
.
“发带姐姐,好......巧啊。”
陈玄度扭扭捏捏地打招呼,欧阳小蓟费劲抬起头看向这个小伙儿,觉得后脖颈有些酸痛。
‘这小子几天没见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
认识陈玄度之后,欧阳小蓟总是为需要仰视对方而感到不爽。不过,他们家族的人都是高个子,这就是所谓的基因特色。
“把手伸过来,贰髦说要送你一个礼物。”
“不用了吧,太客气了。”
陈玄度嘴上说着客套话,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手始终不肯伸出来。不得已,欧阳小蓟板起面孔,详装生气地催促:
“把手伸过来!”
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陈玄度马上乖乖照办。
眼睁睁看着手腕上被贰髦拴上一条黑线,陈玄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白,欧阳小蓟暗地里好笑,出声安抚对方:
“是拴在你手上的,不是脚上。”
“这.......有区别吗?”
“当然了,这是为了方便找你用的。你对其他人试试这个法子就会明白其中的好处。”
“姐姐,你不是有手机的吗?”
欧阳小蓟假装没听见这句抱怨,利索地转身离开,临走前她说:
“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上了红身白顶的出租车,侧头瞧了一眼陈玄度惊惶失措的样子,欧阳小蓟笑得更开心了。即便这小子如今长得如此高大,在欧阳小蓟眼里,依旧是初见时四五岁的那个小男孩。
今天一整天下来,逗逗这小子也算是欧阳小蓟难得的娱乐活动了。
此时,贰髦动用女孩这副身体,向司机发出指令:
“接下去,上六院。”
出租车很快发动。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欧阳小蓟渐渐陷入沉思。
上次对付“花花公母”的时候,原本她们是打算去救陈玄度的,可到头来却是借助陈玄度的力量吸纳走了“花花公母”大部分的能量。
之后,陈玄度的暴走也很快自愈了。这就证明,经过这段时间各种事件的不断刺激,陈玄度的能力在逐步提升。
这些年来,虽然其他的记忆都日渐模糊,可是欧阳小蓟始终记得陈玄度的外婆在临终前对自己委以重托。
以前欧阳小蓟不止一次考虑过同陈玄度讲一讲对方外婆的事情,贰髦总说还没到时候。
谁知上次做手术之前,贰髦为了更好差遣对方却私自提起那件事来。
问题是,今天兑现起来,贰髦也不给自己任何的提示补充,欧阳小蓟也无从回答。
她总不可能含糊地说上一句,‘是,没错,你外婆要我照顾你。’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她能怎么办?
就只能装傻糊弄过去了呗。
好在小唐做的特制面具很管用,以陈玄度现阶段的程度,不可能看穿面具下面欧阳小蓟真实的表情其实是既尴尬又心虚的。
.
雨澜市第六医院住院部大门外
.
承载她们的那辆红身白顶的出租车一个刹车停了下来,贰髦动用这副身体,再次向司机发出指令:
“老地方等我。”
欧阳小蓟下了车,才发现刚才自己沉思那会儿功夫,贰髦已经将自己身上多余的衣服饰品除去,只留下了那件宽大的黑色T恤以及打底五分裤。
她叹了口气,于脑中抱怨道:‘这样穿和睡衣有什么分别?’
‘我们是去做任务,不是逛庙会!’贰髦哼哼唧唧地强调。
‘做任务也可以稍微穿好看一点点的,不是吗?’
‘你们女人,老是在这种花里胡哨的事情上下功夫。’
‘你现在不也是个女人吗?’
欧阳小蓟听到贰髦被反驳得发出几声怪叫,接着在脑海中感受到一段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女性,繁复的打扮加上漫长的梳妆过程的记忆碎片,以及刚才在车上她的身体利索地脱去背带裤的对比画面。
似乎是贰髦在自我宽慰,现代的女性比过去各方面都要便利许多,因此也为出行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和烦恼。
贰髦做完心理建设,恢复到一贯的冷静态度,提醒欧阳小蓟说:
‘唔,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今天的探视很重要,接下去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我知道的。’
.
雨澜市第六医院住院大楼
.
欧阳小蓟对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大概又含糊的概念。
贰髦要她做的,仅仅是全神贯注观察四周,收集信息,应对突发状况。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借着探病的名义,向关礼荣传达关老太太的口谕。
那位位高权重的老太太似乎对自己人也不怎么信任,居然找了自己这么个外人来传话。
当然了,也可能是关老太太更加清楚,任何话从“发带女”嘴里说出来,都会比一般人有效。尤其在履行契约的那段时间里,目标的一半意志有很大的程度会受到“发带女”的影响。
这就是“发带女”的能力之一。
而且,通过之前往返住院部的那段时间,贰髦已经与住院大楼里的某个人接上头。至于到底是和谁接的头,欧阳小蓟这次还真的没什么头绪。
贰髦的计划总是存在着层叠的复杂预设,不是旁人可以一眼看穿的。
进了住院大楼,今天她们没有从电梯上去,而是拐入了旁边的消防通道内。
贰髦控制身体走得不紧不慢。
欧阳小蓟在眼角余光中,仿佛见到一只硕大的虫子,时不时停在监控的摄像镜头上,为她们遮挡行踪的痕迹。
十分神奇的是,当她们离开拍摄的范围之后,会有虫子再次闪现到另一台可能拍摄到她们的镜头上。
从二楼的消防通道里的一扇小门走到室外的某个平台上,有只虫子忽然飞过来,悬停在了欧阳小蓟的刘海上。
那虫子的背翅展开后就像展开了一面可以对折的棱镜,无死角地朝四方反射着室外的阳光。
这使得欧阳小蓟的上半身始终笼罩在一片刺眼的光团之中,让别人无法看清她的面目。
就这样,十几分钟后,如同变魔术一般,女孩出现在六院住院部六楼的过道尽头的一片阴影中。
此时,贰髦依旧走得十分谨慎,几乎每段路都是贴合着来往行人或是阴暗角落的。这让她们共用的这具身体看起来更像是一道自行移动的影子。
行走至过道中段的时候,她们眼前出现了一位岁数很大的老爷爷。
这位老爷爷头发花白,行动迟缓,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贰髦无声地跟随在老爷爷的身旁,躲藏于对方阴影之中。
片刻之后,二人一同进入到673号病房内。
673号病房内入住的是陷入昏迷的娄春梅,这点欧阳小蓟之前就是知晓的,而眼前的这位老爷爷又是谁呢?
很快,她在脑中接受到贰髦分享的一段信息:
这位老爷爷是娄清云年轻时好心接济的一个聋哑男孩,像小弟一样跟随娄清云左右。
后来,娄清云发了迹、买了别墅,男孩长大做了娄家的大管家,再后来是娄春梅出生了。
当年,娄清云离奇死亡,娄春梅被迫出国,这位大管家一个人为娄家守着老宅,一守就是整整45年。
末了,欧阳小蓟感受到贰髦的评价是:
义薄云天。
此刻,看着老爷爷在病床尾的折椅上缓慢坐下,贰髦耐心在后方等待了很久。
进一步确定了这位大管家确实五感迟钝不是假装的,她们这才转身踱步来到了窗台边。